斯坦达尔和约尔萨什共事了大半辈子,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但恐惧始终隔阂着他们。
如今,约尔萨什终于鼓起勇气向斯塔达尔表达心声,斯坦达尔却恐慌不已。
斯坦达尔从不在没可能的事上浪费时间。
斯坦达尔是一名士兵,依旧如故,斯坦达尔是凯拉的仆人,始终如一。
斯坦达尔不懂得怎样去爱,一如既往。
斯坦达尔觉得追求爱情就是在虚度光阴,充其量也令人厌烦,他也就不认为自己是个能点燃激情的个体了。
他对其他人没什么那种欲望,反过来他也笃信不会有人对他有这种欲望。不论是他的冰冷、爬行动物似的五官,粗糙不讨喜的鳞片、尖锐的爪子、还有他那高大到不合群的身材都不难看出来,那些人类、精灵,即便是矮人、半兽人都有柔软的嘴唇可以去亲吻,都有温和的小手可以去握住,而他的皮肤硬的像是冥顽不化的石头一样好客。就算是在他的同族里,他也没有那种漂亮可人、闪亮光滑的鳞片去炫耀。
斯坦达尔和美丽毫不相干。
斯坦达尔的冷漠由内而外。
爱是赠给美丽的人的,爱是留给温柔的人的。
所以当斯坦达尔意识到约尔萨什倾心于他时,他简直天翻地覆。
“你知道为什么一个刀伤,不管多小,都能要了你的命吗,约尔萨什?”
“...不知道。”
“那你知道被刺伤后是什么感觉吗,约尔萨什?”
“...我不知道。”
“大部分人都察觉不到任何感觉。就像是有人软绵绵地给了你一拳。就算是意识到的那部分人最后也大都半天乏术。这就是为什么它能轻松要了你的命。”
“...我明白了。”
但在多年以后,斯坦达尔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中,你不可能一直集中注意力,大意了就可能会犯错,犯错了就可能一命呜呼,届时你就只能祈祷这个错误不会过于致命,斯坦达尔千算万算也没意识到自己该对付的敌人不止一个,他只觉得身侧有人影闪过,紧接着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肋骨传来些许痛楚,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他全然没有留意到那个匕首已经深深刺入自己的身体。他以咆哮宣泄着挫败感,他飞扑上去想要以此威吓敌手,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种战术,他很累,很痛,肾上腺素充盈着他的血管,他头晕目眩、心跳声如雷鸣,他多么想结束这一切。
紧接着,鲜血沿着刀刃涓涓流下,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思索着自己为何比预想中疲惫得多。
“天啊,我的天啊,斯坦达尔,一把刀,有一把刀在你的...”约尔萨什警告道,他摸了摸身侧,愈发困惑,啊,那是一把刀柄与胸甲齐平,刀刃深得不能再深入的匕首。一股暖淌过掌心,紧接着漫过了他的全身。
他企图转身回答,世界却失了声色,地面裹挟泥土朝他冲来,狠狠地给了他一下,他想要继续开口说话,但吐出一股鲜血,金属味在他的舌头渐渐淡去,化为乌有。
五感弃他而去,气息奄奄,毋庸置疑,他容不得害怕,只求当下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最后看到的是一抹绿光,最后听到的是要求他挺住的言语。
他会的,只要还能。
他在医务室惊讶地醒来。他觉得治疗魔力已经竭尽所能,但依旧放手给他了一个伤可见骨、危及生命的伤口,他和他的伤口都需要一些时间。他太累了,已经顾不得医师的唠叨,但还是记住了几个要点,“通常,肺部撕裂,导致充血,出血过多,难以凝血,随着年龄,血会变少,你很幸运...”斯坦达尔太累了,听不下去。
斯坦达尔一卧不起,只能和忙前忙后的约尔萨什一起关在房间里。他给他打饭、聊天、读文件,或者就在一旁静静候着他入睡直到斯坦达尔忍无可忍。斯坦达尔是如此感激他的存在,却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的陪伴,他的不断溺爱。
在他刚能站起来自由走动的时候,他就执意要重返日常工作中,他的疲惫感正被惶惶不安取代,他早已顾不得来自同僚们懊恼的抗议,他得运动运动筋骨,如此迫切,他像是每个早晨那样来到训练场,这样不会占用其他人的时间。前几个动作他完成的很顺利,兵器无声地划过半空,至臻至美。
他流畅地进行下一组训练,挥击、渡步、侧身、呼气、收势。他总是能在训练中理清思路、专注精神。他继续维持着简单的节奏,挥击、渡步、侧身、呼气、收势,此时此刻,与其说是兵器,不如说手上的武器是他肢体的延申,它的形状重量,他和他的身体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在这人剑合一的时刻突如其来的疼痛是令人如此措手不及,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捅了一刀似的,他怕了,武器掉落在地面,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撞击声。
“呵——啊!”斯坦达尔跪倒在地,盔甲与石头撞得叮当作响,他紧紧抓住最好是幻痛的伤口,他咬紧牙关,痉挛如潮水涌来,如火灼,如雷击。
“斯坦达尔? 斯坦达尔!”他注意到了从院子另一侧的约尔萨什,听到了他飞奔而来的脚步声,他想抬头看一看,但他做不到,他痛的动弹不得,此时此刻他只想卷缩在地面上,如同一只皮球。
“斯坦达尔,这是怎么了?”约尔萨什不断走过他的身边,双手在他的身体上空盘旋、飞舞, 愣是不敢轻易触碰。斯坦达尔摇了摇头,哽咽地很难说出话。
“幻痛而已...没得事事事嘶嘶!”一阵剧烈的抽搐让他发出痛苦的嘶嘶声,痉挛的身体僵硬的像块铁石。约尔萨什被吓得不轻,他脸色沉了下来。他向他询问了最后一遍,然后转身拿起丢在地上的武器,将其插回刀鞘,最后俯下身握住斯坦达尔没受伤一侧的手臂,尽可能的把它搭在肩上,他想让斯坦达尔站起来。
“老顽固...我就知道你来这了,就知道——” 他开始斥责斯坦达尔,但却发现斯坦达尔说话都十分困难,他迈不出一步,他气短地喘气,眼神里满是痛苦。约尔萨什见状只是叹了口气,他把斯坦达尔背了起来,轻轻松松地承受住了这大块头的全部重量。就像是别人常常评价他的那样:“他可比看上去有劲儿多啦! ”他俩一起拼尽全力,算是在被发现之前艰难地回到了住处。
约尔萨什把斯坦达尔带回他住处的床上,床架被他和他的盔甲压得悲鸣不止,痛苦正缓缓消散,斯坦达尔总算是松了口气,约尔萨什则轻轻带上了门,然后又目不转睛地望着卧在床上的斯坦达尔。
"咱们得把你身上的盔甲脱了。”约尔萨什来到床边,扯开那堆巨大的钢板,小心翼翼,斯坦达尔没有什么反抗的气力,只能逆来顺受,晃悠悠地抬起四肢协助,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被脱掉,他也一次又一次地挪动身子,直到仅剩他的内衣覆体。最后,他终于可以安静地摊在床上。
通常来说,在魔药和法术干预下的疤痕会很光滑,但事实证明,在一把匕首插在身上时,挥舞一把巨剑并不明智,瘢痕粗糙、凌乱且凹凸不平,不像是他的其他割伤划痕那样藏在他的灰白鳞片下不见踪迹。
斯塔达尔一直不愿面对这块疤,但如今约尔萨什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它,面无表情,难以捉摸。过了一会,他拧开瓶盖,用指尖取了一点油膏,开始轻轻揉搓伤口,力道逐渐加深。
斯坦达尔把自己呲牙咧嘴的面孔藏在臂膀后,妄想掩饰他的懦弱,触电般的疼痛混合着他温柔的触碰、温暖、气味,几乎要将他压垮。他开始担心自己会先死于腰疼还是胸痛。他开始说服自己心跳加速只是疼痛的某种表现。
最终,约尔萨什的指尖感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小,肌肉正在逐渐松弛,斯坦达尔的呼吸也缓了下来,终于可以摆脱疼痛好更长、更深的呼吸了。斯坦达尔没注意到自己把枕头抓的有多死,他开始放松,轻轻垂下手臂。
“不疼了。”他用嘶哑的声音挤出几个单词,约尔萨什只是嘟囔着做了简单回应,他的手指还在温柔的揉捏、抚平由肋骨深达臀部的伤疤,斯坦达尔呜咽了一下,起身从约尔萨什身边移开,清了清嗓子。
“你,额,不用继续了,已经早就不疼了,但还是谢谢你。”斯坦达尔转头避开了约尔萨什的目光,嘴里嘟囔着这些。他有些头晕,约尔萨什按摩太久了,他找的借口是如此苍白无力,连自己都不会信。
“你想让我别这么做吗?”约尔萨什的质问让斯坦达尔眼神飘忽,定在原地。
“你做的够多了,真不用——”
“才不是这个!”约尔萨什的热情突如其来,直接将对话打断,他的手牢牢抓住斯坦达尔,不叫他逃避。“如果你想让我停下来,那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对我说:‘约尔萨什,我想让别继续这么做了。’”即便斯坦达尔身材魁梧、力量拔群,但他还是被约尔萨什压制得死死得,心正在被他的手、他的目光、他说的每一个字压得粉碎。
“放开我就好,约尔萨什,拜托了。”他反过来拉住对方,想把对方的手推开。
约尔萨什开始怒吼,他继续拉扯着斯坦达尔,把他翻了个身,还把一条腿搭在了他的腰上。
“就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得,斯坦达尔!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如果你不想再这下去,那就说出来啊!”斯坦达尔卧在床上,如此急切,如此想要做出回应,如此想调动意识把约尔萨什推开,就像是他脑海里要求自己必须要去做那样,可惜最后他还是无动于衷。
约尔萨什已经俯下身子,将自己贴整个贴在斯坦达尔身上,双手摸上了他的胸膛、他的身侧,他开始用鼻子蹭着斯坦达尔的下巴,叹了口气,以平淡的语气低诉:“如果你不想要我,就告诉我。”斯坦达尔下意识地将双手也伸向了约尔萨什的臀部,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试着推开他,还是想要更紧的抱住他,约尔萨什还在继续摸索,抚摸着他的身形,越来越低越来越深入,斯坦达尔觉得自己已经窒息了,一股寒气从他的鼻孔中呼出,尽管自己现在是如此温暖,温暖无比。约尔萨什又将一只手伸进他的马裤,抚摸着他敏感的小腹,斯坦达尔的呻吟几乎要脱口而出,他的皮肤是绷得如此紧,血液仿若被滚烫的火焰吞噬,这感觉何等可怕何等兴奋,沉寂已久的神经在约尔萨什的抚摸下苏醒,他渴望更多、更深入的这种感觉,他想要和约尔萨什更进一步...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他喘息着,温润的气息直达斯坦达尔的喉咙。
斯塔达尔猛地起身,噌的一下坐起来,然后非常娴熟地连带着约尔萨什一起翻了个身,他现在自上而下的俯视着更矮小的他,他有些呼吸不畅,拼命地想要冷静下来,他的视线开始在约尔萨什脸上摸索——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告诉他他的所有行为都不是发自真心,他绝对不是真...可惜约尔萨什只是回望着他、专注、坚定、不带一丝动摇。
斯坦达尔闭上双眼,呼出一口长长的、颤抖的空气。
“我们之间不能...”
“胡说!”
“我不能...”
“我受够这一切了,斯坦达尔!究竟是什么阻碍了我们?我们一直以来都像是一对蝴蝶那样翩翩起舞!如今却瞻前顾后地怕弄翻脚下这艘该死的小船!”
“我差点就死了,约尔萨什,我犯了一个简单的错误、一个可以避免的、代价莫大的错误,如果那把刀再深一点、如果我没有血可流,你又如何是好?”
“别!”约尔萨什声色严厉,露出牙齿,眼睛睁得巨大,却逃不过胆怯。“别这么说,这就是什么我——我——”他的声音不再流畅,“我明白我差点就失去了你,就失去了你,你从来没有离我如此之远,从来都...”约尔萨什的声音越来越小,眼里的泪光也越来越多,斯坦达尔将一切尽收眼底,无奈叹了口气。
“停下,约尔萨什,我是这个团队的领袖,我们这样做只会损害军队的士气,我不止一次地被指责太偏袒你,看来他们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和你太亲密了,太熟悉了,如果我们其中任何一方出了事情,你出了事情,我都——”斯坦达尔咬了咬牙,别过了头,视线移向远方。
“你问我想要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能要,偏爱就是弱点,我得为所有人考虑,而不是我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我屈...被屈服了,因为...你...”斯坦达尔哽咽住了,他的四肢在被自身的体重压垮,他从没觉得如此软弱无力,最后,他带着颤抖的气息向前倾身,好把头抵在约尔萨什胸前,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听见了小个子他的心跳——恐惧、疯狂、不绝于耳。他的声音因激动而过于沙哑:“我是个懦夫,我的情感懦弱不堪,但我不能是个懦夫,不能表现得像个懦夫,所以我得拼命去战斗,你得明白这一点,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们也更矫勇善战了,斯坦达尔,这都是你的功劳。”约尔萨什恢复了平静,斯坦达尔被他吓了一跳,他正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我们在一起会更强大,我们让彼此都更加强大,所以请——”
“把你的手拿开——”
“不!你这是为什——”
“约尔萨什——”
“你为什么还——”
“你要是死了怎么办?我要是倒下了,任务失败了怎么办?我让整个团队都陷入危险又该如何是好?我们的事业容不下半点悲伤,如果我死了,就指望你这样把大家团结起来,掌控全局,确保任务成功?”
“你的假设太宽泛了!不能这样做假设!”约尔萨什虚弱地说,眼睑低垂。“你都不知道这些情况会不会真发生!”
“你以为我天天都在做什么?”斯塔达尔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他冲着约尔萨什大吼大叫,值得称赞,约尔萨什没有退缩一步。
“我需要考虑所有可能性,权衡每一种选择,然后做出对大家都好的决定,计算风险、保证安全,确保任务最终能获得成功,”他的挫败感淡去,变得没那么神气,“我...我们之间不行,抱歉。”
还没等他把的话说完,约尔萨什一转常态,他用手肘支撑起身体,几乎要与斯坦达尔鼻尖对鼻尖,他表情严厉,吓得斯塔达尔缩了回去。
“快来瞧瞧啊!多么无所不知、聪明绝顶,可以一个人决定我们的生死!真美妙的感觉啊是吧?还是高处不胜寒这句话更适合你?”尖锐又刻薄,羞愧爬上了斯坦达尔的脸,“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
“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斯坦达尔的颤抖尽数平息了约尔萨什的怒火,他又叹了一声,他本可以像是从前那样碰一碰约尔萨什的鼻子,但他没有那么做。
“我了解你,理解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留个机会,而不是直接放弃。就不能试试吗,从现在开始?”
他的手指再次拂过斯塔尔达的脸,但对方完全避开了。斯坦达尔正坐在床垫边缘,双手抱头,捂住眼睛。
“你太苛刻了,我没法做到那样八面玲珑。”斯坦达尔低声说,内心深处的悲伤没有在声音中显露一丝一毫,伤口跟这个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约尔萨希爬到他身侧,温柔且缓慢地伸出手。一只手攀上他的背,隔着柔软亚麻布抚摸过他的脊柱,绕过他宽阔的肩膀,然后转而向下,停在着领口。约尔萨什的另一只手则依旧摸着他的侧脸,他的鼻子轻拂着斯塔尔达的后颈。斯塔尔达尔不由得紧张起来。
“别再否定自己了好吗?为了这些崇高理想、为了这些责任,你伤了自己的身体,迟早有一天也会伤了自己的心。”约尔萨什的气息吹打在他的鳞片上。
这心如刀绞。
斯坦达尔甩开着约尔萨什的手站了起来,他木纳的像个人偶。他不能再这么看着他了。
这痛苦万分。
"退下,萨尔多纳斯少校。" 斯坦达尔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命令,倒像是恳求,低声又断断续续的话语,却是不容违抗的军令。
斯塔尔达感觉到约尔萨什僵在原地。
“你——你居然——宁愿用军令压我!不敢相信,我真是看错了你!”
约尔萨什这才回过神来,愤怒、痛苦和背叛感一齐燃上心头,他的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带着颤音。
斯塔尔达硬着头皮,咬牙切齿地说:
"是的,你最好服从。"
"...如果我不听呢?"
“违抗军令,别逼我对你采取必要措施,少校。”他无法继续控制紧绷着的喉头和胸腔,这太痛苦了,“我求求你。”他最后可怜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在这清晨时间的尾巴,鸦雀无声。
“遵命,长官。”他喃喃地做出最后回应,不带任何感情。
“你可以退下了,少校。”
“遵命,长官。“宁静又溜走了几秒,气氛紧张如旧,斯坦达尔听到对方从床上爬起,听到向门口走去的脚步声。他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斯坦达尔不难听出他依旧颤抖的气息。“你真是冷漠...又自私...有时候。”他听到门又一次开合,动作意外轻巧,紧接着是门闩闭合的咔嚓声,最后是他半料到的一声摔门声。
周遭孤独又寂静,斯坦达尔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密封瓶子,里头盛满了冒泡的易挥发的液体,他企图忍受,却不知如何消解这种痛苦。他咆哮、嘶吼、悲伤、难过、好似一只野兽,他的喉咙好似被千刀万剐。立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简单的、光秃秃的架子,他想都没想,爪子直接横扫过去,架子应声碎裂,跌落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顽劣、颤抖,直到喘息连绵成啜泣遍及全身。几十年了,这是斯坦达尔第一次哭泣、发脾气、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泪水涓滴成流从嘴角淌下将他淹没,最终汇集在他脚边形成了一个水洼。“别这样,这没什么意义,得像个军人,得像个大人。”
还不算太突然,他只是需要点时间来调整呼吸,好把这一切重新埋葬在心底。他握紧双拳,吸气、呼气、屏息、放松,他转过身不在面对地面上的一片狼藉。他重新回到床边,躺下,双眼望向熟悉的天花板,继续吸气、呼气、屏息、放松。
“那孩子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开始数数,但数到九百七十八也毫无困意,他不想继续数数了,于是索性坐了起来。
“他觉得我很冷漠、很自私,这很好,去纠正他才是个错误,他太依赖我了。”
他坐再床边,用手捂住满是疲惫的双眼。
“我也太依赖他了。”
他听到其他士兵开始在走廊走动、交谈,时间要比他意识到的快得多。是时候办些正事了,今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去做。
他站了起来,一板一眼地捡起地上的破烂,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