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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创作] 【原创】狩猎混乱的恶魔狼——苍王 04 凡人的故事 05家奴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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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IOOI 发表于 2024-7-20 01: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我叫周柳,如果你想这么叫的话……

    我出生在周家村,一个不大的凡人王朝中的小村落。

    王朝的名字我已经记不得了,就连村的名字也是我自己根据姓氏随便取的,因为它们不重要。一千年过去了,许多不常拿出来把玩的回忆都已经淡忘了,有的更是只剩下了简单概括的文字,往往是很久之后想起时,发现只剩下残缺不全的片段,于是只好用文字来弥补。

    我只是依稀记得,当时附近的其他小村落也是这样命名的。即使大家都知道,就算在这个王朝内,同姓的村庄也不止一个,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特殊性。但谁又会在乎呢,没有灵根的凡人,绝大多数都是绑在地上的农民,甚至一生都不会去到自己村子所属的省城,即使要做些买卖,也只在附近的集市上解决了,根本不可能靠双脚走到可能发生误会的地方;我们都是些见识短浅的凡人,平凡地生,平凡地死。

    按恶魔的标准来看,我们会接受这么一个平凡的人生真是个奇迹。但确实是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们不会有奇奇怪怪的欲望,我们的父辈担心的只是今年的收成会怎样,老天给不给面子,能不能卖出好价钱;他们也不需要记住太多事情,锄头该怎么拿,什么时候该喂喂牲口,走哪条路上山砍柴,无非就是这些。而孩子们能想到的就更少了,他们不会在意明天与今天会重复,他们只需要知道,与村中的同伴玩乐能够使他们快乐就够了。

    嗯,如果真的能够丰衣足食,平凡地度过这一生,也不是什么坏事。

    ……

    像我们这样的农民,完全可以用些简单的文字概括一生。一年在田地里辛勤耕种,到头来收起粮食,被官府收一收税,如果是在丰年,就可以勉强喂饱一家人了。我们并不会觉得自己被压迫或剥削,因为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习惯,即使我们的生活要比城里那些大老爷苦得多。耕种不是负担,只是一种生存的基本行为,我们就是这样活的。

    如果遇上荒年,轻点的土地押出去,变成贫农和佃农,受点地主的眉眼,让他们敲诈几成,砸锅卖铁,埋老人卖儿女,生活总是要过的,耕种就是本能,活着就是一切。严重的就得离开土地往外面闯荡,成为饥民,涌向城镇、城市等一切可以吃东西的地方,有机会成为那个幸运儿,受哪个贵人待见,得到一个勉强饱腹的工作,看着城外剩下九成的同伴饿死。再极端一点,跟着哪个大人物,成为起义军、山贼或是别的什么拿着东西打人的家伙。力气要大、胆子要大、运气也得好,这样你就能从死人堆里脱颖而出,活着回到家乡继续耕地,不要想能当什么开国功臣甚至皇帝,这不是我们的命。

    平凡的土地上不会开出奇迹的花朵。从来没有人说清灵根有什么规律,或许只有遗传这一唯一的原理。凡人的王朝远远敌不过仙家的宗门,可偌大一片大陆,总有哪些贫瘠的土壤能供普通人歇息。再要命的灾难,“十不存一”也就过去了;这没什么,普通人没什么重要的命,我们无需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和谁一起死,只要条件允许我们活着,我们就活着。

    但是,要是你的土地上偶然长出了仙稻,即使只是一株带有仙气的杂草,那么……一切就不是“十不存一”可以解决的了……

    ……

    我无法跟你描述周柳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他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和他差不多,大家都平等,包括“十不存一”的时刻。至于那些天生富贵的家伙,我们会说,那不是我们的命。

    我也很难跟你描述周柳是幸福还是痛苦,因为他幸福的理由无比简单,痛苦也是。他会因为一年到头爸爸宰了牲口开荤而高兴,会因为爸爸从集市买了新奇的玩意而高兴,会因为妈妈给他织了一件新衣服而高兴,会因为妈妈给他讲了仙人的故事而高兴。他会为自己能够下田帮忙而高兴,会为与同村的孩子们玩耍而高兴,会为村子集会村长讲一点新东西而高兴,会为村子里来了见多识广的行商而高兴……

    他会为自己的奶奶死去而悲伤,为村里的爷爷死去而悲伤,为伙伴摔到腿而悲伤,为妹妹生大病而悲伤,为整天吃稀粥的穷苦日子而悲伤,为铺天盖地的蝗虫吃掉庄稼而悲伤,为犁耙坏掉而悲伤,为玩具坏掉而悲伤。对他来说,哪一种快乐和悲伤都是一样的,哪一种他都会抱有最强烈而真诚的感情,认真地支付情绪。

    平凡才是上帝最大的恩赐,人总是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但幸运的傻子可以不去担心。周柳为每一个值得珍惜的事情笑过、哭过。他是傻子,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与痛苦,甚至无法区分自己所拥有的,但他仍然活得充实。不算幸福也不算不幸,他就是这样活着,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他会欣赏站在山坡眺望村子时宁静辽阔的景色;会在爸爸妈妈的怀抱中安然入睡;会与伙伴们幻想作为仙人击败魔物的伟大战斗;会不抱任何期待地活着。

    ……

    他见过修仙者,在那些发生之前,他见过一次。

    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极其遥远的宗门定期的选拔巡回。极其遥远,是因为宗门远在普通人的王朝之外,远到那些仙人也要花个把月到达,普通人更是遥不可及。定期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一次,巡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随机,反正村中没有过仙人降临的记载。说是选拔巡回,但其实也就只有一人,有兴趣就施点小法显个灵根,没兴趣就升到空中飞走,反正这无灵的界域基本出不来什么耀眼的天才。他也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人,也只是修士中最普通的那个,注定会被天才主角当作背景板的存在;但他经过我们的村子,他就是仙人,是与普通人有别的存在。

    那位仙人从天而降,村中的众人无不跪拜。即使没见过仙人,我们也从小就被教导,只要看见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跪下喊仙人就够了。把他或她哄开心了,祂也许会赐你一株仙稻,让一亩地生出千亩的粮食来,任何人都不会有你吃得饱;仙人自己不会在乎给出去的仙稻的,因为那只是祂无边法力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当然,召唤一颗火球烧毁整座村庄,对祂而言也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在祂眼里,我们和活着的昆虫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不上魔物,因为魔物至少杀了能爆有用的素材。

    仙人早已辟谷,但祂似乎仍想一尝凡间美味。于是祂用灵力向我们传音,叫我们摆出全村的美食招待祂。全村人从上午做到下午,男女老少忙得不可开交,但没有人敢怠慢,甚至连休息一下的想法都没有。有人切菜切到了手指,顾不得包扎,流着血继续洗菜,最后失血过多晕倒在地,也不会有人管。完全做不了菜,只能躺在床上的老人,即使情况再危机也不会有人照顾,甚至临产的妇女也要忍着剧痛工作,接生接到一半的婆婆也顾不得手上的血,就地在他人家里帮忙,借着洗菜时的流水冲走残留的血液。刚摸完牲口的,在河边冲洗了一个时辰,生怕做菜时弄脏了献给仙人的佳瑶,一遍洗还一遍磕头,抱歉自己浪费了时间。家家都把牲口全部杀了,甚至来年的种粮也掏了出来,大户人家将自己买来的盐全部洒进了菜里,寻思着仙人不同于凡人,盐如此珍贵,或许就像那些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仙丹仙药一般,越多越好。

    有的人还要想入菲菲,把家里祖传的什么神秘的东西,只要是和吃的搭上边的,就全加了进去。即使再怎么看也联系不上的东西,只要足够神秘,可能与仙家有关,就一同摆放在自己家的菜旁边。于是,村中央的流水席上就出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有人在菜旁边放了一截扭曲的、烧焦的木头,有人在旁边放了一块五颜六色的石头,还有的甚至将自己家里的草床搬了过来,在一众奇怪的东西之中找了个地方摊开。

    终于到了晚上,仙人突然在众人面前显现,大家纷纷跪拜。仙人手掌一挥,流水席的长桌上,各种各样的饭菜就排着队连盘子一同飞来。仙人每样就只尝了一点,尝到哪家的菜,哪家就磕一个响亮的头,极尽自己在村子里待了一辈子积累的贫瘠的语言,为仙人送上赞美之词,请求仙人赐福。然而仙人似乎今天并不高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给出任何赐福,只是动了动手指,把那些加了许多盐的,乱加奇怪东西的村民给消灭了。那是周柳第一次见到仙人攻击,一条极快的白线从祂指尖流出,很快便击中了其中磕头的村民,下一刻,村民直接在众人面前消失,就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没有任何人质疑,磕头的声音更加响亮了,我们都认为是他们自己惹怒了仙人,体内有魔气,仙人杀了他们,正是为我们除害呢!

    最后,仙人十分钟结束了准备几个时辰的豪华宴席,准备离开。临走时,他释放了一个检测灵根的法术,看到周围毫无反应后,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后一瞬间腾空而起,向远处飞去。地面上扬起大量的灰尘,我们没一个人敢咳嗽,也没一个人敢抬头,只是保持低头下跪的姿势,直到再也听不见一点破空的声音。

    ……

    那件事发生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仙草”降临,为周家村降下了承受不起的“赐福”。

    村子里的农民在正常地耕地,发现昨天还好好的耕地,突然冒出来一株绿油油的小草。那小草青翠欲滴,还有晶莹的露珠附于其上,十分美丽,但他不是农民的朋友。农民想要将其连根拔起,但怎么拔也拔不动。正疑惑时,草突然蔓延开来,片刻就从农田长到了道路上,覆盖了整个村子,任何犄角旮旯,看不见阳光的地方都生出了草。村民们立马丢下手中的东西,跪拜、跪拜、再跪拜。

    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发生后的几小时后,一袭白衣的真仙人就突然出现在王朝的朝堂上,通知皇帝自己的宗门要拿下周家村和方圆百里的土地。

    皇帝勃然大怒,决定御驾亲征,行军半月来到那偏僻的周家村,准备在这里和那所谓的仙人打一仗。仙人方面并未有动作。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浩荡的军队。远远可见飞扬的尘土,在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平线间显现;逐渐靠近,则能感受到士卒踏步排山倒海的震动;再靠近一点,能看到随风飘扬的旌旗,高昂着头的骏马,和披坚执锐的士兵。银色的铠甲闪着光,胯下的汗血宝马嘶鸣,手中的佩剑锋利无比,神情严肃,威严而不可侵犯,那是军中的大将。最后,是那不可直视,无法描述其威严的王朝皇帝。每见到一个场景,村民们都会跪拜、跪拜、再跪拜。

    征走了村中所有的粮食,如同他们之前经过的村庄一样。皇帝和将军占用村子住,嫌弃着村子的破旧;村民们跟着士卒在村外的树林中休息,整个晚上诚惶诚恐,大气不敢出一口。

    第二天一早,军队整装待发。村民们在村口跪拜、跪拜、再跪拜,为皇帝和军队送行,祝愿他们旗开得胜,虽然不知道他们会对战什么。身下那神秘的仙草已经蔓延至他们看不见的天边,只是让跪着好受一点。

    直到扬尘彻底消失不见,村民们才敢抬头。但刚刚抬头,却发现不远处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家刚刚抬起的头又马上低下了。

    看来皇帝打的是仙人,村民们想。他们不知道谁更厉害,不知道谁会赢,只知道皇帝他们惹不起,仙人他们更惹不起;无论任何的异象出现,他们只用做一件事,也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跪拜、跪拜、再跪拜。

    突然,密布的乌云中,一颗巨大的陨石从中显现,仙人发怒了。村民们无法多想,只能让磕头的声音再响一点,努力盖过天边的巨响,直到自己被音波笼罩,直到……一片白光笼罩了天地。

    我艰难地醒来,满身尘土,蓬头垢面,衣着破烂,浑身浴血。妈妈的身体为我做了缓冲,前方飞来的巨石为我挡住了爆炸的冲击。天边各种颜色的法术还在翻飞,不知道又是哪些仙人在争抢这块地盘。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法术终于停止了,我也终于有力气能爬出母亲尸体的怀抱,去看那只剩断壁残垣的村庄。仙草仍然生机勃勃,覆盖了倒下的砖瓦,如果不是地形改变,不会有人看出来它们重新蔓延过。人的残肢与战马的尸体四处可见,农具和兵器也到处都是,仙草一一覆盖,在其上长得青翠欲滴,还有晶莹的露珠附于其上。

    我无助地越过一具具尸体,在无边的草坪上行走。周家村和附近所有的村庄,王朝浩浩荡荡的一支军队,被仙人的争斗的余波彻底毁灭。当然,我那时是不会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也不会有任何的怨恨与愤怒。我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为村里其他人,自己家人的死去而悲伤。我甚至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所有事情太过魔幻,在我短短十二年平凡的人生中,无法找到相应的经验来处理这种情况。

    爸爸,妈妈,妹妹,还有全村的人,为什么是我活着?

    (索:你猜~    苍王:滚!)

    为什么仙人要来带走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呢?

    至少…可不可以…不带走我的…家人,爸爸耕种很勤劳的,很体贴妈妈,也很爱…我们;妈妈很…温柔的,她织的衣服是我们村最好的了,她还会给我们讲…讲好多仙人的故事;妹妹很乖…很可爱的,她还很懂事,很小就知道帮家里分担家务的。

    我…我很不乖的,我会弄坏玩具,会把饭烧糊,会把刀…砍钝,会对老…老人不敬,会……顶撞仙人!嗯,顶撞得可凶了,我是最坏的小孩了,不关他们的事情,都…都是因为我……都…都…是……

    我自己也编不下去了,仙人如果发现我在撒谎,一定会重重地责罚我吧?到时候我就说“都是因为我,我是混世大魔王”,说不定仙人就只会怪我了呢……

    祂真的会放过其他人吗,我…真的…失去他们了吗……

    我放声大哭。旷远的平原不会使声音回响,仙草也未曾被我哭泣的气流吹动。

    一位大叔模样的仙人突然出现在我的前方,跟着出现的还有几位比较年轻的仙人。

    “你,和你,去看一看那灵草。长得这么快,下面可能有条很大的灵脉!希望不要让我白费力气。”

    那位大叔看起来是个领袖,祂能指挥祂们干活,我也应该试试向他求情,看看他能不能放过我的家人和村民们。

    正想着,前方的大叔仙人突然消失,下一秒便来到了我的面前,剑尖直指着我。我只能跪拜、跪拜、再跪拜。跪拜求饶,如同所有凡人面对修仙者一样。

    “仙家老爷!仙家老爷!求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凡人周…周柳,愿为仙家老爷做…做一辈子的…家…家奴……”

    “小人只求…求仙家老爷,放…放过其他人吧,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啊……”

    面前的仙人面无表情,手中剑锋未移。旦旦是听我说话,已经足够我庆幸的了。

    这时,那几位仙人中看起来年龄最小的一位跑了过来。说是跑,但事实上也近乎贴地飞行,脚尖一点就冲出好几米,加上他那轻快的步伐,可以说是飞速。

    “伯伯别出手了,他肯定是被攻击波及到的,只是个无辜的凡人而已!”

    “哦?要是他身上藏了对方那个宗门的什么秘法,在我们面前触发了,把你我都杀了呢?”

    那位被称为伯伯的仙人仍然将剑举了一会,剑尖显现点点光芒,似乎是做完了所有探测法术后才放下。

    “你就这么觉得他们无辜?哼,等到你见到这些凡人用邪道夺人灵根和肉体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谢谢伯伯的提醒,但我还是想要相信他。我确实缺家奴,就让他跟着我吧。”

    于是他转身,半蹲,伸出右手,露出微笑想要扶起早已伤痕累累还在坚持跪拜的我。

    我感受到对方的手掌,心中更加惶恐,怎么能让仙人来扶我呢?我的身体瞬间往回缩,一遍继续磕头一遍飞快地说:“冒犯冒犯冒犯冒犯冒犯……”

    他脸上的微笑被打断了,轻轻叹了口气,于是缩回了手,说了声:“起来吧。”

    “我叫刘苍王,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

    05

    那天晚上,刘苍王带着周柳,拔出背后的佩剑,手捏法诀,佩剑迅速变大,直到足够站下两个人。

    “上来吧。第一个要求,不要觉得自己享不起修仙者的东西而畏手畏脚,包括任何东西,我们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好吗?”

    “来,周柳,握住我的手,这是第二个要求。”

    泪痕虽然早在河边洗过,但仍然看得出残留。听到仙人的要求,我立马将手伸出,紧紧地握住,虽然这点力气还不及修仙者的百分之一。同时,头却偏向一遍,眼睛紧闭,牙齿紧咬,生怕做错什么惹怒了这些好心的仙人。

    仙人,能够做您的家奴是我莫大的荣幸,但为什么是我呢?

    难道我的家人,周家村的村民,以及这次大战中死掉的人,或者像我一样极其幸运地存活下来的人,他们都在前世积累了偌大的罪孽,大到他们一生都还不完吗?

    还是……我们一直做错了呢?我们劳作、我们生存,本就是一种罪过吗?

    凌冽的晚风刮过我的面颊,即使有仙人在前面破风,还是吹得生疼。我没有仙人的视力,月亮被黑云遮掩,大地被一片黑暗笼罩,我只能看到淡不可察的暗影往后流动。

    我成为了那个最幸运的那个,站上仙人的飞剑,前往凡人一生也到达不了的远方。

    站在前面的刘苍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

    仙家老爷的宅府中,有许许多多我过去完全无法想象的法宝。用后自动清洗的碟子,总是一尘不染的地面,无需照料也永不凋零的花朵,自动飞向主人的衣服,能够悬空的轿子……我尽自己贫瘠的见识能想到的各种服务,都有各种法宝实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仙家老爷需要家奴,连端茶倒水的工作都可以用灵力完成,我又能为他们做什么,来赎清我和其他人的罪过呢?

    仙人们的其他家奴,大多也是有修为的修仙者,即使暂时还没有修为,也会一些基本的法诀。只有我一个人,完全没有灵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修炼,最多服侍主人几十年;不像他们一样,能够长久地跟在仙人身边赎罪。

    我的仙家主人,只收了我一个家奴。见到我时,他只有十八岁,比我大六岁,算年龄完全可以称为兄长……不不不,我怎么能攀上修仙者做兄长呢,不要有这样非分的想法。

    ……

    仙人的生活十分缓慢,他们无需耕种,季节的更替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影响,一切自然灾害都可以被他们当成美景。我的仙家主人几乎只用跟着家族的长老学习剑法、修炼身心,一连许多天都是如此。我既看不懂他们的剑法,更体验不了他们的修行,但或许,就和我们一日复一日的耕种有相似之处,但要漫长许多,漫长到凡人活过一生化成灰烬,他们的修行才上一个台阶。

    主人一般晚上才回来,如果夜晚有修行任务的话就不一定了,有长期修行的话更是几天不回来。像我这样大的凡人小孩,这时候都会在田里给大人帮忙了,即使小孩耐力不错,一天下来也没什么劲去耍;农闲时才有时间与同村孩童玩耍,带着仍未褪色的想象参与傻乎乎的游戏。但这里不一样,我有大把的,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空闲时间。清扫搬运等工作由法宝自行完成,我得以四处闲逛。

    整个仙人的家族居住在深山之中。山势陡峭,台阶也十分狭窄,却少有歇脚的位置。我自持腿脚不错,也不愿经常上下山,想来这山也只有身体好的青壮年能勉强登顶,长辈和幼童则无缘面见仙人。那么仙人如何上下山?他们不用爬楼梯,有飞剑,飞舟或别的什么代步;我曾经看过几次,天边飞来一艘木船,在山巅极快地减速,然后缓慢下降至山顶的大院,之后下来了几人,又上来了几人,我就不知道了。即使是家奴,大多也是步履轻盈,一跳几级台阶,从我身边飞跃而过,我回头一望,只能看到空旷的山林,层层叠叠遮住了向外望去的视线。

    仙人的房子依山而建,除了山顶的大殿,其他皆是单层建筑,似乎极力避免聚集而在山坡上散布。他们不需要耕种田地来养活自己,也不需要聚居来抱团取暖,只需要让自己每一眼都能看到美景,而看不见任何污秽。飞檐翘角的门楼、雕刻精美的石柱、参天古树的庭院、青砖砌成的房屋和琉璃瓦的屋顶、鲜嫩青翠的花草和灵动活泼的灵宠……太阳越过围墙斜照入庭院,将不长杂草的墙角纳入阴影,我穿着道童一般的服装,细细地观察古树下长出的奇特仙植,思索它到底得对上我记忆中的哪个植物,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干脆一屁股坐在一尘不染的地砖上,抱着腿望向天空。

    仙人的食物也是精美绝伦。即使他们早已辟谷,但仙食可不比凡食。在这里,食物更像是一种艺术品,让人不忍下嘴。 没有任何因为口味、工艺或其他而勉强的迹象,似乎食材的一切营养与姿色都被色香味完美地呈现——虽然我几乎完全认不出仙家的食材,即使我是农民的儿子。虽然我不能直接上桌,但属于家奴的那点残羹冷饭,对我来说就已经是珍馐了;吃一盘能顶半个月的仙食,如果我们以前有这种东西的话,或许就不用饿死这么多人了……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啊!仙人的生活怎么是我和其他凡人能享受的呢?我这是对仙人莫大的侮辱啊,这是我的罪过……

    ……

    “想什么呢?”

    是一个无风的夜晚,窗外只有夏夜标准的蝉鸣,不知道在那棵树上鸣叫,我正前方的视线被屏风遮挡。

    室内的地板都算是个法宝,可以让室内保持清凉。我穿着丝绸织成的昂贵道袍,盘腿坐于矮几之前,对着识字书,在刘苍王的指导下认字。

    四周的博古架上摆放着珍贵的法宝,有些我看过他拿去修行与训练,有些他只是介绍了一下,还有些他则避而不谈,仙家的法宝,不愿意告诉我的秘密我也不应该知道。

    我转头望向被架子夹住的窗外。窗户的位置正好,从屋中向外望视野开阔,借着满月的亮光,群山左右交错地重叠而延伸向远方,没有一座山高过此峰,所以视线能够越过它们直至天边,不知道在仙人的眼里是不是这样的景色,他们的视力好到惊人。

    我正努力把书上的方块和脑中的概念对应起来。说实话,这些字长得比草里的虫还要复杂,不可以玩,不可以吃,还没有有趣的作用,实在是难以记住。但是,这是主人的要求,他说过,要与其他人打交道,不能只靠嘴,还得靠文字。他每天晚上甚至抽出时间亲自辅导我,我一开始诚惶诚恐,毕竟哪有主人教奴隶的道理呢?他似乎也早有预料,直接搬出了要求的语气才使我安定下来。

    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即使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奴隶,但我也知道这十分离谱。他甚至会在别的家奴因为我是凡人而排挤我的时候为我出头,在我做错事时向长辈们求情自己担责,甚至反过来关心我有没有吃好喝好,在这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寂寞什么的……

    我……究竟是是他的什么人呢?

    “你就称呼我为哥哥也可以嘛,我不喜欢听着别人主人主人的叫来叫去,谦卑的话已经够多了。”

    “刘苍王哥哥……”

    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的看不下去了?好吧好吧,既然答应了你,那就出去玩吧~”

    刘苍王嗖地一下站起,走到门边回头笑着看我,希望从我的脸上看到一点笑容。

    可我还是没有,只是默默收好书,低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也不再有很大的反应,只是继续做着邀请的各种微动作。走出院门,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他白色的道服成为了视野中最显眼的存在。正如我们相见的第一天那样,他天真无邪地笑着,伸出手邀请我:“走,周柳,我用飞剑带你转转?”

    长长的衣裙还未从他快速的脚步中缓过来,就因为飞剑上突然的站定而无风自飘。轻柔的丝绸分成了透明度与质量各不同的几层,各自占领一片空间,让自己自然地伸展开来。向上延伸,它们在束腰处终于老实了下来,微微显现一个十八岁青年健康的身躯。袖口并不紧束,仙人的衣着当然不会在关键时刻挡路,仙气飘飘才是他们的追求。用发髻盘扎的头发仍然长到垂下到脖子,正如他的其他仙人亲属一样,拥有将头发自如地留长的权利,或者他们自有仙法让头发在一瞬间长长;不像凡间的农民,为了使得劳作时头皮不那么燥热,也为了在洗不了澡的干旱时刻能少生几个虱子,恨不得剪个光头。

    最后是他的脸庞。这或许是我第一次认真欣赏,因为那一次我还被各种情绪充斥着。借着月光或是别的什么发光仙植与法宝,他的五官被打上立体的阴影。五官端正而对称,细节之处也没有任何瑕疵,任何一个像素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既不缺青年的活跃,也不差仙人的超凡脱俗,阳刚与自由的仙侠之气在其中油然而生,完完全全的一副主角面孔。虽然我所看到的修仙者大多都是这样,或许他们有什么塑造容貌的秘法吧。

    “苍王哥哥,您是世界上最帅气的仙人了。”

    我还是没有笑出来,但至少说话了吧。我依旧认为,享受这些仙家的生活,终究是一种罪过。按照他一开始的要求,握住了他的手,登上了飞剑。

    飞剑飞速掠过无数山川,在暗淡的夜空中划过。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仙人御剑飞行时已经在用灵力破风了,但即使是残风,也让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难以承受。为了让我能够睁开眼睛,他还拉我试了几次,特意增大了灵力输出。

    脚下的山川形态各异,毫无顾忌地随意生长,展示着天道的伟力。似是受了风水宝地灵气的影响,植物能够生长在任何地方,它们最擅长不把坡当坡,不把崖当崖,甚至不把底当底,在各种地方舒展着,蔑视着重力的天道法则。偶然出现的怪石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以各种不可能的姿势矗立,甚至干脆就直接悬空,形成一座座漂浮的空岛,载着奇特的动植物飘向那谁也不知道的目的地。是啊,这就是天道的馈赠——灵力,的伟力。它能让不可能变成可能,让平凡化为超凡,将常理逆转,把世界颠覆,是仙人的力量之源,也是修仙界繁盛的根源,为灵根强大的超凡者所有。

    就连月光都沾上了灵气的光,即使暗淡而不比日光,却能让视线清晰,直视百里外那轮廓模糊的远山;能让飞速后退的群山减速,让每一片动态轻易被捕捉。在月光的祝福下,没有灵根的我也得以欣赏绝美的仙景。

    我学着苍王哥哥,双脚一前一后站在仙剑上。仙剑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乘坐,不会因风而乱晃,也不会因为急转而把人甩出去。当然,乘坐是一回事,驾驭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因为如此,我得以全身心地投入观景。借着仙人的飞剑,我能够跨越凡人无法想象的群山,在高空欣赏绝美的奇景。

    不知不觉中,自我意识便淡漠了。我不再想着仙凡的区别,只是全身心地感受着在群山上空飞驰而过的感觉。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飞鸟,能够摆脱所有的束缚,自由地用尾巴的轨迹丈量世界。

    忘记所有的痛苦与不公,抛弃所有的遗憾和束缚,不凭借任何灵力或什么而自由地飞行,就像这是平等赋予所有生灵的本能一般。

    我闭上眼睛,让思绪飞翔,试着与飞剑比赛,比它更快,比一切飞舟、法宝更快,越过漫漫长夜,飞向美好的明天。

    不知不觉间,就露出了笑容。

    ……

    苍王感受着周柳的内心,也露出了微笑。

    这家伙,也不是那么孤僻嘛!他完全可以像我们一样思考人生,像我们一样感受乐趣,像我们一样体验生命嘛!

    哪里像长老们说的那样呢?什么没有感情,愚昧无知的野人,他只不过是没有灵根而已,就得与我们彻底划开界限,为什么要这样呢?

    飞剑继续飞翔,两人各有各的想法,但都为现在而高兴。

    一段时间后,飞剑返回仙山,我们两个乐呵呵地交流着刚刚的景色,偷偷摸摸地返回庭院。

    推开门,只见我的父亲,正一脸复杂地看着我。我心中一紧。

    “父亲……”

    “跟我去外面谈谈吧,孩子。你的仆人就先回去吧。”

    我跟着父亲来到院外。月光仍然如同刚才那般明亮,险峻的山路没地方落座,父亲于是凝聚出了两张银光织成的椅子,那银光像是取材于月光,洁白而明亮,符合仙人的气质,于是我们两便坐在了上面。

    “孩子,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也是与我们一样的人。但是,你伯伯说的也是对的,仙凡的确有别。”

    他说的是我那奇怪的体质。我先天就有阅读他人内心思想与情感的能力;只不过这能力不是十分稳定,只在某些时候生效,恰巧就使我不能自证,没人相信我的能力;但一生效又十分痛苦,周围人无论有没有修为,修为有多高,都会被我读心;我会被动感受他们的思想与情绪,并用强大的同理心加在自己身上。

    父亲也是很久之后才相信的,也曾带我去看过许多名医,但没有人察的出来。即使我有一次恰好当面发作,都能看到那所谓的名医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描述来捞一大笔钱了,也没有人看得出来,虽然这种人看出什么异常也大概率不会正常地说就是了。

    当时在那个村子作战时,我就是因为这个怪异的体质突然发作,一时间感受到了那庞大的军队中无数人的恐惧、皇帝和大臣的愤怒、以及周围无数平民的敬畏,因而精神恍惚露出破绽。表兄为了救我而负伤,伯伯愤怒无比,直接召唤陨石将附近的一切摧毁了。

    其实……一切也都是因为我。那些有血有肉的生命,就是因为我那不受控制的体质突然发作,而白白地逝去了。如果我当时好好的,那这个可怜的周柳也不会从他妈妈的尸体中爬出来了哭泣了……我只是因为这个,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我是天生的五行灵根,能够容纳所有属性的灵力并相互转化用于修炼的绝世天才。正因为如此,我也被家族寄予厚望,有强大的长老每日指导我修行。我早已习惯任何高压环境,无论是战斗中还是战斗外。

    家族内强大的长老主掌一切,等级森严胜于凡人王朝,但我们早已习惯这一切。我那强大的伯伯是家族的中流砥柱,他的儿子,我的表兄,也是我最好的追赶对象。我相信,凭借我的天赋,用不了几年,我也会成为那个被人敬仰的对象。

    但因为我那怪异的体质,即使没有人相信,我也受同辈们的厌恶;毕竟,大家都讨厌被看穿的感觉。说不清还有对我天赋的嫉妒或是什么其他原因,我的身边谈不上有朋友,最多只能称为同事,被谁敬仰或敬仰谁,被谁赶超或赶超谁。或许,这也是我收留周柳的原因之一,他什么也不知道,只会因为应该快乐的事情而快乐。

    我从小就被当成绝世天才而培养,战斗更是重中之重。我接受过各种压迫与折磨,被精神幻师无下限攻击过,在各种负伤情况下作战,完成各种绝对的目标……但是,不站上真正的战场,一切准备都是虚幻的。那天我刚满十八岁,与表兄一起踏上荣耀的战场,为家族争取权利和荣誉,结果被无数人的情感冲击而出现破绽,差点酿成大祸……不,是已经酿成大祸了,无数凡人为我的过错买了单,而家族中的其他人并不在乎,只是当成一个被纠正的过错来惩罚,甚至因为我是天才,基本上没怎么惩罚就结束了。

    只有我拥有如此特殊的体质,能够理解凡人的思想与情绪;只有我拥有如此顶尖的灵根,使得任何错误都能够被原谅;只有我将这两者结合在了一起,使得我成为了最古怪的修仙者……天道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解释,而我只能看到不公,也只能看到不公。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我害死的……他们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但,没有一个修仙者在乎。”

    我不去看那明亮的圆月,视线下移,看着那在斜坡上生长的青草……它们也是灵力滋养的结果,耐旱涝耐寒暑,并且在这仙山中,他们从来不会经历这些灾难。

    “孩子,你的善良让我很感动,但你救不了所有的人。你之后还会,并且一定会害死更多的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无论你有没有意识到。只要你走上这条仙路,就一定会和血与杀戮相伴。如果你真的在乎遇到的每一个人,你会把自己压垮的。”

    我并未说话,我也知道我回答不了。我知道我从来就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无论是因为我那读心的体质,还是因为我是个不涉世事的富家公子,又或者是因为我是个恰好有能力关心他人的天赋异禀之人。

    “你知道的,想让让人们相互理解,是十分困难的。即使是我,能够理解你的体质,也是因为她……”

    这说的是我的母亲,她不能在这里被提及。我的父亲曾经年少轻狂,追随着真爱,帮助类人种的异族逃出监禁并逃离家族的故事。

    母亲是一只可怜的魅妖,她属于魅妖中技艺最差的那一类,根本魅惑不了人,只有那读心的天赋,也正因如此轻易被抓住。她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害人的念头,不像她的姐妹们一样,技艺不佳的她天生就没往魅妖传统的路子走,而是游走在仙人与凡人之间,用那读心的本领帮他们解决心理问题。是个被同族排挤,游荡在外的孤儿。

    父亲的天赋也不比伯伯,被他的光辉笼罩;他曾经也是那叛逆的小子,看不得仙家里弯弯绕绕的礼数与你来我往的奉承,但又因为没有实力而闷闷不乐。因为没什么天赋,在同辈中也没什么名声,只能在谈论他哥时被顺势提及;接触他的人一大堆,但大多是借着他攀附上他哥的,总是对着他用那套他最烦的弯弯绕绕的礼数,真正的朋友反倒很少。

    我父亲遇到我母亲,算是那天生的一对。两人都是那实力不济的一批人,不受人待见,又向往真诚与善良。母亲用读心的本领理解父亲的感受,父亲也明白她的善良与真诚,两个人成了那异种的真爱。于是他们商量好计划,一起从家族中逃跑。

    “我爱她,她也爱我,至于其他,我不在乎!”

    这是我从伯伯那里听到的。

    后来呢?他们确实是逃出来了,不过事情还没解决。父亲并不是什么实力高强之人,他既不能在任何嘴馋魅妖体质的强大修仙者面前不留痕迹地逃走,也不能在联军面前守护好自己所爱之人和她的族人,就连逃跑的计划,都是在举棋之人的处处配合之下完成的,一切皆是圈套。父亲只来得及带出出生不久的我,在血与泪中奔跑,眼睁睁地与母亲阴阳两隔。

    伯伯以讨伐魅妖卓绝的功劳保下了父亲,他请求高层配合而隐藏了一切,包括那段令人唾弃的异种爱情,只要求父亲从此不再提及。

    父亲最终褪去了那叛逆小子的皮,选择从真爱与理解面前退缩,只为保全自己和我的性命,成为伯伯身后老实的辅佐者。他一开始觉察我读心的特殊体质时,就像逃避什么一般坚持不承认,带我去看各种医生以排除那种可能,但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我就是母亲那特异体质的不稳定遗传,是他那没有实力保护的错误的真爱,遗留给后代的恶果。

    我呢?我已经原谅他了,这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但是呢,这并不能改变我那青年人的执念。总有那么一群人,拼命抱着那青春的执念不放,不撞个头破血流不回头。我父亲是真爱,我是同情,父亲已经摔过跤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必须再摔一跤才回头。我和父亲都是这样,是个必须付出什么承受不起的代价,才能感觉到痛的固执家伙。

    唉,为什么人总是要失去点什么,才能去成长呢?

    “我放不下,父亲,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他们的情感和思想都已经牢牢印在我的脑海中了,我无法把他们当成不存在,我和你们不一样。

    或许说,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父亲不再说话,只是转头望向我的脸。

    “那好吧,孩子。天道赐予了你宝贵的天赋,你或许可以比我走得更长,祝你永远也不会摔跤吧。”

    怎么可能不会呢……

    不过,谢谢你了,父亲,我该走了,周柳在院子里一定等得着急死了。即使我现在读心没有启动,我也能猜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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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uhuo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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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相千面-晦永远的克叔業火死鬥实现梦想官复原职虚空之海的鲸Zootopia幸运女神的微笑『逆境中的幸运女神』御医神兔

      仙人对凡人的无情真的是很淋漓尽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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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喷涌的粪桶大黄蜂(ChevroletCamaro).普隆普特·阿金塔姆御医神兔擎天柱(Peterbilt389).脉律辐石奇怪的宝箱亚当‧简森风雪之家桑克瑞德·沃特斯

        仙人和凡人差别真的是很大,期待后续发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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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使GM吸血伯爵吃饱金币的Doge阿拉喵?神灯和你一起飞行的皮卡丘小小舞台永浴爱河

          吼(´×ω×`)古时的农民是真的惨欸,看天看地又看人
          吼(´×ω×`)这招待法,好夸张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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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运女神的微笑『逆境中的幸运女神』小丑与格雷与星光璀璨裸体克里斯『樱花树灵』GM論壇進階勛章小小安全帽不洁圣子

            古人的奴性也真的很强烈,而且就是掌权者(还有神)无情收割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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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梦想的咸鱼安德鲁·库珀索尔·奥丁森.安德森‧戴维斯.走出失恋阴影的罗罗詹米·多南.

              剧情的发展不错额
              跟着苍王期待后续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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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召唤古代战士GHOST杰森‧斯坦森.虚空之海的鲸炽天使之拥幸运女神的微笑脉律辐石劫掠核芯恶魔城希尔瓦娜斯·风行者

                仙凡之别啊,不同世界的人靠的太近很容易受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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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OOI IOOI :嗯嗯确实
                  等等等等,如果仙人真的划一大块没有灵力的荒地给凡人,然后直接不接触他们,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在我的设定里,仙人和凡人几乎没有任何利益交集,也根本没有混住的必要,在一起产生冲突好像完全是没事找事……
                  啊啊啊我不知道啦,关键是要写就只能把他们混在一起产生冲突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啊
                  2024-07-24 01:18 回复
                • 我也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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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P-s-1889-第五页GM論壇榮譽勛章红心玉信仰之心『樱花树灵』小小舞台风物长宜近地夜航

                  好耶 这下以后是都在这个贴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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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楼主,写的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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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格拉迪欧拉斯雪王的心脏『星河碎片』『灰域来音』预知水晶球炽天使之拥『伊黎丝的赞词』纯真护剑『随时随地开启!』

                      QAQ 莫名有种以万物为刍狗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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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羊人

                        我超,我在论坛追小说可太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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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腐化龙蛋

                          希望不要有什么寿命论之类的,寿命刀真的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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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手友好】昆進牧羊人香喷喷的烤鸡驯化红龙幼崽猎鹰图腾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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