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尔弗雷德·格雷,在此庄严宣誓,忠诚效忠于阿尔比亚国王,守护属于他的一切荣誉。我将完全遵守国王的指示,捍卫国家的利益,不论身处何地,竭尽所能,履行我的责任。愿阿尔比亚的荣光照耀这片大陆,永不熄灭。”
鲁伯特看着面前跪着的,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拉夫纳,此时此刻,在这被战火摧毁的焦土上,他又想起了自己当年进入军队时的誓言,忠于他的老师和战友,忠于国王,忠于阿尔比亚。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十足的卫道者,甚至相比于自己的老师和长官卡特也不为过。
但现在。午夜的战场静谧无声,或者说属于生命的声响已经绝迹在这片残肢断垣中了,剩下的只有那因为魔法火焰而长久不熄灭的噼啪声。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拉夫纳,又想起了昨天对他的暴行。此时的瓦格兰人的情况更加的糟糕,头上被鲁伯特粗暴撞击所造成的伤口还在缓缓的向外流血,看起来并没有人处理过,当然,也不会有人去帮助他。暗褐色的血迹流满了他原本英俊的面庞,黏住了他原本柔顺的头发,糊住了他的干净澄澈的双眼。
拉夫纳透过那仅能微微睁开的眼缝,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疼痛早已麻木了他的身体,而心中的痛苦也已化作了一片死寂。他知道,这一切终将走向结束,无论是鲁伯特的怜悯,还是自己的命运,都无关紧要。尊严、荣誉,这些曾经在他心中至高无上的东西,早已在那场失败中化为灰烬。
但那平静的目光如同一柄无形的刀,狠狠刺入鲁伯特的心脏。他的呼吸骤然停滞,胸口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痛苦而无法挣脱。他原以为自己能面对这一切,但当目光相遇,他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强。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和拉夫纳才算第三次单独的见面,他还记得最初认识拉夫纳的时候,青年魔法大赛上作为对手的两人实力相当,纵使拼尽全力,却也只是落了个平局的结果。
在那时,鲁伯特觉得这位来自瓦格兰的对手并不像他印象中的瓦格兰人一样,野蛮又无礼,或许他们之后还有机会再见面,那时候的鲁伯特是这么想的。
但他却没想到,再一次见面却是在战场上,现在,他有些不敢面对拉夫纳的眼神,他有预想过面前的人会愤怒,会咒骂,会用尽一切恶毒的诅咒去攻击他,但那如同北境的湖水一般的平静无波的目光,却让他胆怯了起来。
他撇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拉夫纳的目光,不敢去回想拉夫纳身上的伤口是如何而来,不敢去思考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过了许久,一声悠长的叹息在沉默的夜中响起,他悲伤的看向面前的拉夫纳,蹲了下来。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将缚住拉夫纳双手的绳子割开,然后又将匕首放到了拉夫纳的手中,牵引着他的手指,慢慢的握住了匕首。
“拉夫纳·瓦林森,你就在这里自我了结吧,我没办法放走你,但我清楚你如果被押回阿尔比亚你所面对的.....不会比在这里结束更好的。”鲁伯特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说完这一切,然后转过身背对着男人。
在阿尔比亚的法律中,作为敌方将领的拉夫纳,在战争中杀了那么多的阿尔比亚士兵行为足以让他受够极刑,永远淹没在极端的痛苦中,他的行为确实是对拉夫纳的仁慈了。鲁伯特明白,作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遵从命令完成一切是最好的选择,并且没能把拉夫纳押回阿尔比亚足以让他的未来的军队生涯覆灭,甚至让他获罪,但,鲁伯特在此刻决定第一次违背自己的誓言。
战场上静悄悄的,鲁伯特相信他不可能遗漏一点声音的,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当他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转身面对这个自己曾经一见倾心的朋友,对手......又或是敌人。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一道沙哑的声音在静寂的夜中是那么的突兀,像是白日中的轰雷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让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阿尔弗雷德·格雷,你是在怜悯我吗,你以一个入侵者的身份来怜悯我?我还以为你不是那么无耻的人。”
鲁伯特转过身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就只见他将手上的匕首扔到了鲁伯特的脚边,“收起你那恶心的表情,阿尔弗雷德,我不需要任何的同情,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但我会活下去,直到看见加拉灯塔那属于瓦格兰的光辉重新闪耀的那一天。”
“但你......你杀了那么多的阿尔比亚人,阿尔比亚的法律。”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觉得此刻的他说什么都像是一个十足的混蛋,一个卑劣的小人。
“阿尔弗雷德,你这是在侮辱我,瓦格兰的战士只能够死在战场的厮杀中,我已经丧失了进入赫瓦斯巴资格,请你,不要再这么我了。”说罢,就不再出声,抬头看着天上的星辰。
鲁伯特的嘴张张合合,但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而拉夫纳也在那静静的看着他,嘴唇嗫嚅着像是在说什么一样,但鲁伯特耳边的轰鸣声却让他难以分辨清楚,他努力的尝试从那口型中分辨着一切,慢慢的,拉夫纳的声音逐渐增大,鲁伯特也听清了他口中的话语。
“阿尔弗雷德·格雷,如果我们从来没见过,那该有多好。”
“呵。”鲁伯特突然惊醒,完全不同的环境让他的大脑还有些宕机,感受到身后坚实的墙壁和身下柔软的床铺才让他分清楚现实和刚才的梦境。他缓缓睁开那疲惫的双眼,盯着对面的床铺上躺着的人。
青年的呼吸依然平稳,神情安定,若不是绷带上的血迹,你很难相信他在几小时前的一场大战中濒临死亡。鲁伯特看向埃里克,叹了一口气,他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埃里克的濒死重新掌控魔法,因为早在十年前,拉夫纳陨落的时候,他就再也无法使用魔法了。
面前的青年不知在何时已经完全的进入了鲁伯特的生活中,他的存在就像是一道分界线,将他和过去的阿尔弗雷德·格雷,那个罪恶的身份彻底的分开了,作为鲁伯特·哈伯的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微不足道的私家侦探。
但,现在种种的一系列事情却似乎又让他重新想起了那过去不堪的往事,在伊丽莎白说出那个名字的一瞬间,鲁伯特就已经做好灭口的准备了,但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他并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对朋友的愧疚,或许是对背叛阿尔比亚的罪恶感,他选择了一个交易,一个能够在他身份终有一天被揭露的时候能够保护他和埃里克的承诺。
一阵轻微的响声将鲁伯特从思考中拉了出来,他看向面前的埃里克,发现对方被绷带缠满的身体竟然微微的动了动,随即,就传来埃里克那沙哑低沉的闷哼声。
鲁伯特迅速的蹲在了埃里克的床前,紧张的看向对方,因为右臂的伤依旧还没好的彻底,他只能用左手贴近青年的脖颈,感受着那脉搏。
埃里克的脉搏强健而有力,看来和往常一样,埃里克的强大的恢复能力依旧是帮助他挺过了这一次,鲁伯特松了口气,看来青年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他赶紧将头发整理了下,又揉了揉自己的脸庞,只是几天没修剪的胡子就已经变得杂乱无比,但他现在也并没有时间去整理,几个呼吸将就只能简单的将脸上的疲惫拂去,希望不让埃里克担心。
差不多过了几个呼吸,埃里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那湖蓝色的眼睛慢慢的聚焦恢复了光彩,他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中年男人,怔愣了下,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他的喉头微滚,因为许久没有水分的滋润让他原本的声音变得沙哑。
“鲁伯特·哈伯,我回来了。”
听到了埃里克的话语,鲁伯特激动的抱住了青年,感受着他那磅礴的心跳,那温暖的触感。过了许久,鲁伯特慢慢的将怀中的青年放开,连忙从旁边的水壶中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埃里克,“先不要说话,喝口水吧,慢点喝。”
“谢谢。”接过鲁伯特递来的水,埃里克一股脑的将水灌了下去,喉结不停的滚动着。看着青年的样子,鲁伯特原本微笑的面庞逐渐冷了下来,他紧盯着对方那被杯子挡住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些什么。而后,在埃里克放下水杯的一瞬间,笑容又重新回到了鲁伯特的脸上。
“所以情况就是现在这样吗,鲁伯特先生,您找到了关于亚瑟被谋杀的线索?”在听完了鲁伯特简要的讲述了现在的情况后,埃里克有些好奇的问道,“那线索是什么呢,鲁伯特先生,我们之前调查的亚瑟的死亡不仅仅是被狼兽袭击那么简单。”
听到了埃里克的问题,鲁伯特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现在的推测还不是很肯定,所以在待会的餐桌上,我想和你设一个局,我想看看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一会的餐桌,现在是......”埃里克有些迷茫的看向窗外,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是,你昏迷了一天,我没想到你竟然会醒的这么快,这趟列车会在今天黄昏的时候到达终点,而最后一天中午举办的宴席,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待到两人走到餐厅所在的车厢中,发现众人早已等在那里,甚至是在战斗中受伤的雷蒙德,也头上缠着绷带坐在那里。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房间内原本沉默的众人都将视线投向了门口,紧盯着走进来的侦探和他的助手。
众人的情绪并不好,这车上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们觉得难以接受,甚至毁掉了他们的悠闲的假期,当然,在这些人其中,一股在暗中肆虐的暗流也在疯狂的翻涌着。
“鲁伯特·哈伯,我们接到了你的邀请。”最先开口的是雷蒙德,他在袭击中受伤并不轻,但作为魔导师强大的身体素质还是让他很快的缓了过来,当然此刻胸口还隐隐的作痛,他并没有很高的兴致来这里,若不是鲁伯特说在这里会有一场好戏。
听到了雷蒙德的话,鲁伯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带着身旁的埃里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环视着餐桌上的所有人,七个人,和最开始的一样,只不过原先的亚瑟教授已经死去,现在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这辆列车的列车长,乔纳森·米尔斯。
桌上的餐食还是一样的丰富,散发出诱人的气息。作为这次宴会的邀请人,鲁伯特站起身来,准备说些什么,他将左手探了下去,准备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但他的手顿在了那里,发现桌子上只有咖啡和水。
“抱歉,哈伯先生,列车的酒柜在之前的袭击被打破了,只能先用别的来代替了。”出声的是乔纳森,他向着众人抱歉的解释道。
鲁伯特朝着乔纳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开口说到:“感谢各位接受我的邀请,我想说的是,这趟列车上的大家本身是去度假的,但因为亚瑟·格雷夫斯的意外身亡遭受到了许多的无妄之灾,但还是感谢大家在危难之中的团结,如果没有大家所做的一切,我们都无法从袭击中活下来。”
说罢,深深的朝着众人鞠了一躬,众人听到了鲁伯特的话,也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话。
“但。”鲁伯特顿了顿,语气转了下去,“我们调查到亚瑟教授在被狼兽袭击前就已经死亡,所以他真正的死因并不是意外,而是谋杀,而凶手,就在我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