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祸不单行
刚出货仓,一股腥臭的海风就扑面而来,四周全是浓雾,几个人急促的脚步声从我的前方传来,直奔船头。
船头的探照灯下,一个金灿灿 甲壳状的生物 正反射着刺目的光 与船保持着蓄力的距离,水手们乘着这会儿的功夫 跑到了船头的炮台处 就位迎战。
在我们全神贯注地与那只晃眼的生物对峙时,我所站立的船侧突然猛地一晃,剧烈的撞击直接把毫无船战经验的的我掀翻在地,好死不死的摔在了拖拽打捞箱所残留的积水上,毫无阻力的顺着这条积水线滑向甲板边缘。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就在我万念俱灰,半个身子已经悬空之际,一个身影突然重重的砸在了我的眼前,伸出的手臂如同天使的羽翼,一把拽住了我前伸的胳膊,随即船身猛的一晃,我被抛向船内的惯性牵引着,直直的撞在了人影的头上,然后带着他顺势滑行了数米才堪堪停住。
此时人影已经将我护在怀中,从身前的手臂缠绕的绷带来看,救下我的是那个叫做莱斯的渔民水手。
“你们没事吧!”船头传来铁憨憨的呼喊。
“谢……”我惊讶地发现面前的男人已经双目紧闭的瘫软在地。
“我,我没事,莱,莱斯这边需要救助!”我咬牙起身、双腿跪地、双手撑地,如同“创可贴”一般将莱斯的身体扣在身下,尽可能得保持平衡来抵御下一波的撞击。
“还有一只更厉害的,船长你们先挺挺!”
>>> 操作室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枯瘦男的眼里,要不是他及时的将船身变向,估计船长和赶巧施以援手的莱斯下一秒就得滑落海中。
他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缓缓上升 逐渐模糊了他脸上或疑或笑般的褶皱。
“一只幼年曙光蟹,附赠一只费拉尔水母,这次情况有点棘手啊!”
“怎么办,先解决哪个?”对讲机处传来商人水手的声音。
“不慌,先搞定那只小的,你们瞄准点!”
“得令!”×3
>>> 甲板靠近货仓处
“医生人呢?”我绝望的看着不远处货仓紧闭的木门,就听见船头“轰隆”一声,随即是爆开海水的“哗啦”声。
“这都能打偏!”我更加绝望了。
身后那只幽蓝色的浮游生物正在急速向船侧撞来。
“挺住啊!”我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双手颤抖得死死贴在船板上,身体则尽量压在莱斯的身上。
“哐——当——”两声脆响同时传来,船身的晃动似乎被这两股巨力抵消了不少,让我侥幸撑过一劫。
随后又是“轰隆”一声炮响,这次传来的是硬壳被击中的咔哒声,那只闪着金光的生物 像是一盏接触不良的白炽灯 开始忽明忽暗了起来。
大概是找到了感觉,当炮声再次响起时,船头那道刺眼的金光彻底消散了。紧接着是船后同时传来的撞击声和马达的轰鸣声。我则依旧保持着四肢撑地的姿势,却因身下的莱斯的晃动而差点失去了重心。不多时,我看到船头的几人离开了炮台,正向我这边赶来。
“维克迪和布鲁,你俩把莱斯抗去货仓,多克金你护送船长上来我这!”声音来自商人水手 手中的黑色方块,估计是对讲机之类的东西。
>>> 操作室
商人水手把我送到操作室后,就在船副枯瘦男的示意下离开了。此时船速也稳定了下来,估计那只幽蓝色的浮游生物已经被我们甩远了。我清了清嗓,略显尴尬的靠在一旁的长椅上,被室内的烟熏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您不是船长吧!”枯瘦男起身摁灭了手中的烟,在操作台上按灭了一个按钮后,便径直走到了操作室的窗边,开了窗。
“……”
“这么看来,您是默认了啊!”枯瘦男并没有正眼瞧我的意思,身体趴在窗边,望着窗外,“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窗外依旧是雾茫茫的,好在海风带走了不少呛人的烟。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个问题虽然很傻,但我还是想先确认一下。
对方突然咯咯地笑了,那是一种令人背脊发凉的卡带一般的苍老笑声,让我不禁怀疑对面的男人是否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这个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对方的笑声戛然而止,吐出令人胆寒的低语。
“什么交易?”
“您是做,还是不做?”
“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交易吧!”
“我最后再问一遍,是做,还是不做?”
“做,我做还不成嘛!”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况且我已经可以笃定这个枯瘦男一定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类,现在跟他抬杠无疑不是要搭上自己刚捡回来的小命。
枯瘦男听罢,终于缓缓回头,一面媚笑的看着我,令我头皮发麻。
“那么,我的船长,保护您的安全是我应尽的职责!”
“……”
“多克金,来操作室掌舵,我跟船长去趟货仓。”,他再次按亮了操作台上的那个按钮,走到我身侧,拍了拍我的肩膀,悄悄地耳语:“不要忘了你我的交易!”
>>> 货仓
俩名水手已经离开了,桑德医生正一脸愁容的对着昏迷的莱斯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俩的到来。
“没办法弄醒了吗?”枯瘦男的声音把桑德医生吓得一哆嗦。
“船副?船长!”
“他这是怎么了?”我示意桑德医生不用慌张,并疾步走到了他俩的身旁。
“听布鲁他们的描述,莱斯头部的淤青应该是在救您时不小心被撞的,照常理来说应该不至于昏迷,且就算是产生了严重的脑震荡也不至于查不出症状,我刚给他注射的特效药似乎也不怎么管用。”
“这可有些麻烦啊!”枯瘦男一脸冷漠的看着地上的俩人,侧头换上一副谦卑态度对我说:“船长,看来我们得去最近的羊岛补充燃料与食物了,眼下人手不够,接下来的航行会有很大的消耗。”
我将信将疑的对他点了点头,枯瘦男便出仓安排去了。
“那个,船长,您没事吧!”桑德医生关切的问。
“没,没什么,一点小擦伤,不碍事!”
在反复确认莱斯无法清醒的事实后,我叮嘱完桑德医生,便也离开了。
来到之前找到衬衫的衣帽间,我发现那件衬衫并没有如我猜测的那样“归了位”,“难不成被谁拿去洗了?”想着便翻出了几件还算合身的船员服,换下了满是污水的船长服。商人水手恰好过来拿东西,便自告奋勇的把我脱下的衣物拿去盥洗室了。
接下来,我又在各个船室间瞎逛了几圈,心里却被那个所谓的“交易”堵得够呛,索性回了自己的船室,躺在床上打发时间。
再度被枯瘦男唤醒的时候,我们已经抵达了最近的目的地——羊岛。
枯瘦男很有耐心地跟我讲述了老船长常在羊岛小镇中经办的事项,并建议我最好老实呆在几个船员的身边,采购完后就直接上船。而当我借此问及那个所谓“交易”的具体内容时,他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 羊岛小镇的酒馆
“什么啊,燃料卖光了?”铁憨憨吼道。
“实在抱歉,剩余的十几箱都被那边在座的海爷给包了!”老板赔笑解释。
顺着老板的指示看去,在距离吧台不远的酒桌旁,的确坐着十来个袒胸露乳、面容不善的醉汉,他们几乎人手佩刀系于腰间,应该是当地出了名的海盗,此时正如同看戏一般地看着我们,眼神中充满了耻笑。
“老板,您再想想办法,我们这次真的需要应急……”商人水手还在尝试交涉。
老板却接连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态度。
“那边的几个小子,要不你们跪下来求我,海爷我倒是可以考虑卖你们几箱!”一个满脸胡茬、浑身肥膘的中年醉汉突然冲我们喊道。
“我去你家奶奶的……”铁憨憨正欲发作,却被商人水手拦下,“大家都是做海上生意的,要不这位海爷行个方便,我们出三倍的价格采购您三箱,您看怎么样?”
“你们耳聋是吧,没听到我们大哥要你们下跪才卖吗?”一旁听口气就知道是小弟的瘦高个砸桌骂道。
“诶!别那么凶嘛,好歹也是同行,不跪嘛,也不是不行……”胡渣醉汉 摇晃着一身的肥膘 起身走到了我们的面前,饶有兴趣的围着我们转了又转,“……要不这样,你们也看到了,海爷我正陪着兄弟们一同玩乐,要不你们选个代表出来,陪海爷我玩几把,赢了,海爷我就同意卖你们三箱,输了嘛……”
“输了,怎样?”铁憨憨压着怒火问道。
“输了,就让这位,留下来当海爷我的玩物,怎么样?”胡渣醉汉一脸淫笑地指着我的鼻子说。
“我去!什么情况?转了这么半天,原来在挑玩物,他们几个年轻力壮的劳动力不选,非得选我,这是看我好欺负吧!”我感觉这辈子的霉运都被今个儿赶上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个不错的提议呢!”一直不怎么吭声的混混水手接了茬。
“我去!你小子这是要乘机把我这个船长卖了,对吧?”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船员服,羞愤到了极点。
“不过我们也有一个要求。”
“哦,什么要求?”
“那就是无论接下来玩的是什么,都得让我们先选。”
“哈哈哈哈,没问题,不过输了 可得乖乖把人给海爷我留下,要不……”胡渣醉汉给桌旁的兄弟们打了个眼色,就看见对方齐齐拔刀的一副干架的阵仗。
“那还等什么,赶紧说说要怎么玩吧?”
“哈哈哈哈,爽快!”
胡渣醉汉涨红着脸,招呼在座的兄弟清出一张空桌,在一阵“叮咚哐啷”的折腾声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黑漆漆的大碗,三个血红色的骰子正安静的躺在其中 等待着好戏的上场。
“规则很简单,就是投骰子赌大小,五局三胜。”
“的确不难。”说罢,混混水手便伸手拾起了碗中的骰子,象征性地在手中晃了晃,就一股脑的扔回了碗中。
“2,3,3,8点小,第一局,我选小。”
“挺滑头的嘛!”胡渣醉汉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眯着眼打量着混混水手,“不过,够刺激,我喜欢,就当第一局送你们好了。”紧接着抓起碗中的骰子,握在拳内,在自己油腻的肚皮上擦了擦,满脸堆笑地将骰子扔进碗中。
“6,6,6,18点大!”当即传来一阵舔狗般的吹捧与欢呼。
“该你了。”胡渣醉汉看着混混水手,戏耍之意喜形于色。
混混水手看起来也像是见过世面的人,完全不慌地拾起骰子,依旧是在手中晃了晃,然后扔回碗中。
“2,4,5,11点大!”看到这个数字,我的心就是一凉,随后被一群醉汉的嘲笑声扎得生疼。
“那么你们的这位小弟,就归海爷我了!”胡渣醉汉乐呵呵地抓起骰子,同样手法,在肚皮上揉擦着,眼神却瞥向了我,一眼吃定了我的表情。
“来,三个6,交人!”胡渣男冲着我所在的方向喊着,一身肥膘乱颤、意料之中的样子。
然而,预想中的嘲笑与欢呼并没有到来,胡渣醉汉这才疑惑地看了眼 碗中的情况:“2,3,3,8点小!”
除了混混水手,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地瞪着碗中这令人不可思议的数字。
“那么是不是又该我了!”混混水手完全不在乎众人的惊愕,重新拾起了碗中的骰子。
“这不可能!”胡渣醉汉喃喃道。
“或许还有更不可能的哦!”混混水手一脸无辜的看着对方,手中的骰子一个接一个的落入碗中,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碗中“咣当咣当”转动的骰子:“一个3……一个3……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是2!”
“2,3,3,8点小,五局三胜,这位海爷可不要赖账哦!”
我长舒了一口气,就见胡渣醉汉的脸涨得更红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胡渣醉汉一边检查着骰子,一边用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瞪向混混水手。
混混水手则是无辜的回视着对方,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唉,我们大哥问你话呢!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说罢,又响起了窸窸窣窣拔刀的声响。
“愿赌服输,今个儿海爷我认了!”胡渣壮汉示意兄弟们不要生事,然后招手喊道:“赖子,找几个弟兄去给他们抬三箱燃料来!”
有一说一,这个看上去一脸凶相,举手投足都是胡作非为的胡渣醉汉 居然会守信,简直让我有点想要戳瞎自己的眼睛。
>>> 羊岛小镇的街道
“喵嗷嗷嗷……”一只脏兮兮的黄眼杂毛猫突然窜到了我的脚下,来回地盘着,像是给我戴上了一副脚镣。小家伙的嘴大张着,眼睛时不时地看向我们运输车上的食物,大概是饿了。
“可以给这猫一些食物吗?”
商人水手向我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解释:“船长,现在我们情况您应该是清楚的,就算分出去哪怕是一点,接下来都会有人要挨饿的!”
“就一只猫的食量而已,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我心想,但看着商人水手并不像扯谎般的表情,只好作罢。
“小家伙,你刚才也听到了,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吃的,只是现在我们的情况有些特殊,要不下次吧?”说完回过神来,我就觉得自己有点犯傻了,难不成这猫还能听得懂人话?
说来也怪,这猫还真像是听懂了的样子,“喵呜”了一声,从我脚边弹开,回头望了一眼满车的食物,眨巴眨巴嘴后窜远了。
>>> 羊岛码头
“真的只有这三箱燃料了,还是维克迪靠赌运赢来的。”商人水手这一来一回几乎都在打着各种圆场,“现在我们的资金也所剩不多了,还是要去世纪之荤吗?”
“这个你得问船长!”枯瘦男不冷不淡的回道,“另外,桑德医生那边汇报,照目前的情况,药用量已经无法让那名大学生一直昏睡下去了,不想出意外的话,大学生和那个打捞箱至少有一个得扔下船。”
枯瘦男顿了顿,换了个谦卑的语气对我说:“不过,这一切还得由船长您来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