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889年冬,是夜,维也纳郊区的一间别墅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刹那间,叫声中断,发出尖叫的人像是被掐住了咽喉,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呻吟。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从别墅中走出,猩红的裙摆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色的轨迹,她穿过庭院大门,径直走入森林,身后的别墅在黑暗中归于死寂。
十分钟后,一对年轻男女从别墅庭院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施泰因,我好害怕……”“别怕,有我在,如果那个女人敢回来!我就……”被称作施泰因的年轻男子紧紧搂住了怀里的女孩,压制住心头的恐慌,低头颤声道:“玛丽安娜,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么久了都没一个人从里面逃出来,恐怕……”
“闭嘴!阿诺德还在里面,要走也得带上他一起走!”玛丽安娜挣开施泰因的怀抱,推开碍路的草丛,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别墅的正门前,眼前的庞大建筑依然烛火通明,从门厅辐射出的烛光在门前徘徊,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正要破门而入的玛丽安娜双腿一软,她的手无力地从在门把上垂落,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玛丽安娜……”追上来的施泰因将玛丽安娜扶起,借着灯光,他们看到玛丽安娜的白裙下摆已经红了一片,丝丝鲜血顺着雪纺纱向上蔓延,如同蔷薇抽芽的蓓蕾,在少女裙角的每一处疯狂滋长。“施泰因,我们一定要把阿诺德给救出来!”玛丽安娜强行忍下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双手攥紧握拳,不等施泰因作答就一个人冲进了别墅。施泰因犹豫了片刻,他回头看了一眼别墅大门,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森林,以及比森林更阴沉的夜空。
2:
一周前,热亚那港口区的某个仓库内的一段秘密对话:
“阿洛德·冯·约瑟夫,11岁。”
“所以这次的献祭对象又是个贵族小少爷咯?”
“你也该有点常识了!他可不是那些在这里四处蹦跶的落魄贵族!”
“约瑟夫……奥地利皇室?”
“没错,奥地利国王的外甥,目前王位的第一继承人!”
“等等,奥地利王储不是鲁道夫·弗兰兹·卡尔·约瑟夫吗?莫非……”
“对!鲁道夫昨天已经在迈耶林自杀了!跟他那个情妇……”
“呵呵,哈布斯堡家族的末日么,我很期待将一位王储献祭给吾神。”
“这次任务任你自由发挥,不过作为多年的教友,我再给你提供一条消息,7天后,维也纳的艾文子爵将会在他的度假别墅里召开一场晚会,庆祝他的次子莱昂从墨西哥凯旋归来,阿洛德和他的姐姐玛丽安娜是宾客名单上的头两名。”
“很好,看来我很快就可以开始下一次任务了。”
3:
如果世间存在地狱的话,那么眼下这间别墅一定能满足地狱的所有条件:从门廊到中庭,从主厅到客间,从阳台到阁楼,无头的尸体占据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鲜血从大理石地板上涌出,徐徐流淌,引来了几只从地窖里钻出来的老鼠。
施泰因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身体承受不住恐惧的侵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虽然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恐怖的魔女竟会在别墅里制造这样一场屠杀!“如果我和玛丽安娜没出去幽会的话……”
他失神地呢喃到。一股劫后余生的侥幸冲淡了些许惧意,他哆哆嗦嗦地又站了起来,“幸好听到第一声惨叫时就拦住了玛丽安娜,不然她也得死在这里,要是把她丢了,再勾引一个贵族女孩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施泰因心想,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朝别墅的中庭喊到:“玛丽安娜,你在哪?”无人作答,只有寒冷的夜风从他背后飘过。
和施泰因不同的是,玛丽安娜并没有被别墅内地狱般的景象给吓到,她直接掠过那些无头的尸体,拖着宽大的裙摆在几乎沦为血池的地板上穿行。“礼拜堂,阿诺德一定还躲在礼拜堂里!”她不停地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之前的恐惧被对弟弟的担忧一扫而光。别墅的礼拜堂在主厅右侧,她绕过中庭,直奔主厅,完全忽略了身后施泰因的呼唤。
施泰因茫然地走进中庭,这是别墅最大的一块区域,惨白的月光透过中庭的玻璃天顶倾泻直下,正好打在最中央的一座有翼雕像上。“该死的玛丽安娜到底跑哪去了?”他走到雕像前,从这里可以将通往别墅一楼各个厅室的所有走廊尽收眼底。“左边是沙龙和宴会厅,右边是主厅和礼拜室,从这里再过去就是上二楼的楼梯……”施泰因一时没了头绪,干脆在雕像旁直接坐了下来。“我之前邀请玛丽安娜去庭院散步的时候,她好像先与一直跟在她后边的阿诺德说了些什么,等阿诺德离开,才牵起我的手和我一起出了别墅。”施泰因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诺德当时离开的方向应该是……”理清思路后,施泰因当即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几具被割去头颅的尸体,朝雕像后的楼梯走去。
当玛丽安娜踏入主厅时,一股比外边更浓郁的血腥味向她袭来,顺着鼻腔钻入了她的身体,浓重的腥臭瞬间抵达了她的胃部。她还来不及掩鼻就把两个小时前吃下的晚餐全给吐了出来。“阿诺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她一边吐,一边陷入了自责之中:
作为弟弟,阿诺德从小就很黏她这个姐姐,姐弟俩的母亲在阿诺德3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自那时起玛丽安娜就遵循母亲的遗愿把照顾弟弟的职责承接了下来。待能吐出来的东西只剩下胃里的酸水后,玛丽安娜渐渐适应了四周无孔不入的血腥味。
她勉强起身,迅速扫了一眼主厅的现状:所有的桌椅都挪了位置,原本由艾文子爵主持的圆桌像是被巨斧劈过一样,断裂成了两半;杯盘四碎,食物滚落在地,产自波尔多地区的餐酒跟血液混在一起,散发出难以言喻的腥甜;宾客的无头尸体七零八落地倒在地板上,供顺着血腥味而来的老鼠啃食。
“还好,阿诺德不在这里。”她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阿诺德是这次宴会邀请的唯一一个孩子,四处散落的尸体中没有任何一具小孩的尸体。突然,一丝呻吟从主厅里面传来,令玛丽安娜瞬间燃起了希望,她绕过几具正在被老鼠分食的尸体,快步冲向了通往礼拜堂的侧门,随着她的靠近,呻吟声也变得越发清晰。可侧门居然从里面被锁上了。“阿诺德!你在里面吗?快回答我!”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把贵族风度抛到了脑后,纤弱的双手不断地拍打木制的侧门,疯狂地期盼着门内人能作出肯定的答复。可不管她再怎么大声呼喊,门内传来的也只有断断续续的呻吟,更令她心急如焚的是,呻吟声还在慢慢变弱。
“该死!阿诺德一定就在里面,只要打开这道门我就能把他救出这个鬼地方!”她冲身后大喊:“施泰因!快过来帮我把门撞开!”回应她的只有几只从脚底溜过的老鼠。跟在她后面的施泰因已经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