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您应该也知道我不幸的罪过,然而当时的我并还并未有所醒悟,那得逞后的邪欲与妄念变本加厉。我在渴望得到认可的路上一路狂飙至深渊。想着这个丑陋、扭曲、凄惨的我,终有一天能收获所有人的认可。
偶尔,恰然,我看到了人类的恶心欲望不止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体现。有人给我发送邮件,想要面见我真实的样子。他说他是我的观众,很崇拜我自强不息的精神,也喜欢我做的种种艺术实验。
您听听!您看看!人类是多么善于欺瞒,又身负伪装的一个魔鬼呀,上帝把生命播散到人间,给他们一副类天使样的音容笑貌,体内却埋的是恶魔的心脏。所以不止是我一人有罪过,他在目睹了我网络上种种奇怪的丑态后,还想在现实中接触这接近恶魔般的样子,同样也是一宗罪。
正如我所想的一样,我又看到了他在难掩自己的恶心后,那皱苦的面容。更何况,他本就是撒谎,现在终于露出狼心狗肺般的真实嘴脸。他与他的朋友开始肆无忌惮地嘲笑我,要和伙伴一起上手来抓我,他们拿着一条拴狗的铁链要拷住我,要拿皮鞭抽打我。
所以......这不是我犯的错,您知道的,我只是自当防卫而已。
那时我也醒悟过来,更清明了原来那个少女的用途,是的,她在被我可怜的杀害后,因为爱的缘故,我并没有将她的尸体完全碾碎,而是把她的皮囊剥下,打理一番,作为我甜蜜的被褥,这样我们的气味就可以融合在一起,缠缠绵绵。
啊,请原谅,我并不是想让您伤心。我现在爱的是您,所以之前初恋的所有遗存已经被我喂给宠物了。毕竟,当我在xx大学门口看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深深的爱上了您,此生也唯只有您值得被我爱。
......”
等等!
念道这里时,我已经被这封信里面透露的奇怪信息弄得毛骨悚然。而信中的这个xx大学,不就是我的学校吗?
我往后一瞅。
流动的,缓缓的,滴答的钟摆,安静地在书房里劝我放心。
他说的应该不是我吧?
我开始埋怨昨夜的噩梦,叱责它弄得我神经兮兮。但马上,我的手就摸上了手机,打了一通给唐的电话。
我想要问他一些事情。
不幸的是,他可能正常忙碌,手机在空荡的房间里,只是仿佛无止境地响起滴滴声,敲在我的心上,让人烦躁。
究竟如何,我恐怕只能从信上知道。
“......
也许您已经猜到我之后的命运旅途,是的,我有好的手艺,我能将那个女孩剥的精细,打点成华美的被褥,这可能源于出我磨练来的艺术天赋。而对那几个观众而言,我更是找到了合适处理他们的方法。
您也许不曾体会到庖丁解牛的感觉,我想我无疑还是一个高明的医生,但明面上,我成为了一个家具商人。我卖一些沙发和地毯,都用纯天然的人类材料制成的。我的沙发有柔滑舒适的皮革,蓬蓬松松的坐垫,而且还有符合人体的细致曲线,两边的扶手我做得更精细些,因为顾客常常靠在上面,或者把手搭在上面,我想让他们体会到爱。顾客也告诉我,他们常常会有被人抱在怀里,或者是与谁牵手的温暖甜蜜感。
讲到这里,您也许担心我的形象丑陋或者货物的来源短缺,无法成为一个良好的商人。请不用担心,我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事情,这虽然让您恐怕觉得不可思议,但确实是实际中存在的。
我的血到了他们身上后,流通他们身体后,他们的身体也会逐渐畸形,而他们正常人的血液,流通我的身体后,我竟然会变得正常。
这究竟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即使我今后研究科学许久,也始终不能知晓真相!
也许是神怜悯我吧。让这次不幸的、混乱的旅途后有一个好的结果。正如我所讲的那样,上天送给我了一份礼物,让我能得以缓慢地改变自己扭曲的状况,而血从来是来之不尽的,因为世界上有那么多贪婪的人,我只要稍微施加一些诱饵,他们就会自觉的上钩。
您也许听说过画皮的故事,这只是我一方面的计划。我培养了一些员工,养了一些宠物,用原来我的血液浇灌出了一些可爱的小生灵们。他们帮助我工作,有的是继续支撑我的畸形秀节目,而有些只是作为我的消遣。
关于消遣,我并不是在制造一些弗兰克斯坦。而是有一天,当我对着镜子,看到我正常人的容貌时。手臂不再奇怪的扭曲,没有骨刺,也没有骇人的脓疱和皱皮,您不知道!我突然觉得很吓人。是的,吓人!仿佛镜子里的那正常人倒是个奇怪的生物!
我折断了我的手臂,镜子里的他更好看了些,我烫伤了自己的脸,他又变得更美丽了一些......我把自己弄得越凄惨,镜子里他渐渐从怪物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生物。
所以,您理解了吧,我创造宠物,只是为了陶演情操,为了审美和谐。
哦,讲到这里,我就不得不提我最宠爱的一只宠物,他四肢扭曲反折,头皮与脸错开,松松垮垮地吊在脖子边上,他的肋骨有些突出,穿出胸膛,有着可爱的白色尖尖,可最贵的是他的皮肤,死白的苍然的,颓然的,绑着一根根外翻的,暗红色的线形的血管,他喜欢爬行,喜欢在墙壁上生活,每次见到他,都能给我莫大的灵感。
......
”
这时,手机响起铃声,吓了我一跳,我接过了电话,耳边传来了唐清朗的声音。
“喂。有什么事情吗?”
我脑海还沉溺在刚刚的那段描写中,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我站在书房的地毯上,此刻觉得鞋子下的地毯并不很柔软,反而有些光滑,像是无毛动物的皮。我回头望向那只竖钟,那秒钟的针摆,十分像是一根细骨。
啪,我把自己的脸打出一声重响,引得手机那边连问。
“怎么了?”
我吸了一口气,说:“您能告诉我,我的外祖姥姥是怎么死的吗?”
“老人家是心脏衰竭,当然,这种年龄很正常,医生也以为自然死亡。”声音顿了一会,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这是一场谋杀!”我把那封信的内容拍了下来,发给了他,“你看看!”
此时,虽然有很多恐怖的预感堆在我的心里,但是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信里的谬言,那太过荒诞了,不符合逻辑,我有一种怀疑,我觉得这是一份恐吓来信。来者想要霸占外祖姥姥的遗产,也想要骗我放弃。
我突然想到了对面的这个男人。
我死死地盯着手机,注意着他的说辞。
信还没读完,我在等他露出马脚时,也接着往下看。
“当然。毕竟是宠物,只要出足够的价钱,我自然是能卖出去的。
恰逢这时,我收到了一个老顾客的来信。
‘唐突来信,冒昧打扰,我是您忠实的顾客,一直欣赏您的作品,也买过许多您家的新作,其中沙发尤其令我满意。
我是个老人,皮肉松散,耷在一块,骨松无力,但年龄越大,身体却越发敏感,买了诸多家具,诸不能使我这枯骸感到一丝舒意,不是松软让我找不到支撑,又是坚硬挫伤老朽骨头,全然不合心意,坐日长久,常常被折磨地耳目昏眩,可年岁在这里,唯床上度日虚年,生活只有织织毛衣,看看电视,聊以抒怀,便只能祈求一张合适沙发。
有幸被推荐了您家物品,我垂朽的余生便有了盼望。这是多么伟大的杰作啊!我矜寡的一生,丈夫早去,没有子女,而这沙发的温柔让我想起了当年他那么英俊地把我抱进怀里,椅背是他宽厚的胸膛,坐垫是他结实有力的双腿,扶手是他揽住我的臂膀,我在沙发中睡去,梦中氤氲的全是我那甜蜜的青春,而醒来后,不但没有发现我因往常坐睡后的姿态不合的疲劳,反而发现自己倒是做了全身按摩一样,轻松惬意。
说来惭愧,我一生遵守礼节,自贞自爱,晚年却爱上了这张沙发。我爱上了他,对他像真正的恋人一样,他好像也能给我以回应,我贴上他时,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在一起交织,他的心跳和我一起振动,我甚至能感受他轻吻我的后颈,又随心所欲地掌握我的情与爱,肉与灵。
天啊!我真羞愧,我不敢和任何人讲,他们也或许不会相信,我爱上了一张沙发。
可是这个椅中世界才是我真正的归宿,我这样苍老而别扭的灵魂,也只有在爱的幻想里,带着羞愧和悲哀的结局死下去。但这又是多么真实的情感,是我少爱的心唤起的纯纯少女的芬芳,是我的魅力能被他所感受,他也能包容我的皮囊!这是多么令人陶醉啊,外人若能知晓其中感受,也会艳羡我地狱般的爱欲,这种情非自得,带着惊悚和甜蜜,刺激与温馨,又是最荒谬的失乐园般的享受和柏拉图似的精神自足。
可是,这样的美好是难以维持的。直到一个下午,我坐在沙发上,只感受到死沉沉的寂寞。是的,寂寞!虽然我坐在上面触感是不变的,原来的舒适,但是我感到他是灵魂失去了。如同只有我一个人在似的,而他失去了灵动。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些,因为我们的日子曾经是多么美好,多么温馨。而他......怎么会突然从我的时间里消失了呢?我突然钻出一个冲动,拆开他,解刨他,和他葬在一起。
如我所说,我拆开了这张沙发,然后我这一苍老妇人,看到了我有生以来最恐怖的画面。
一个长在沙发中间,四肢扭曲的,面容消瘦的男人。
哦,上帝呀!我入了撒旦的魔咒,是注定要下地狱的!
但是,噩梦并没有纠缠我,我恍惚了过来。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复苏。罪恶堆在我身上,我竟然感受到轻松和欢愉。
‘能不能让我再有一个沙发情人?’我岔岔念道,反应过来后,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话。
可是自然的,这是我的心声,我怎么样都阻止不了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毅然决然地接受了这份诱惑。
我又买了一张您家的沙发。
现在,我不满足了!我想要长久的恋人,请您出于您的善心,看在老妇人可怜,以及为您保守秘密的忠诚上,施舍给我一个完整的,能陪我入土的恋人吧!
在此为您献上最真挚的祝福,愿神和爱保佑您的善举。阿门!’
我看到老妇人这真挚情感的信,感动的不能自已,您知道的,我不单是个商人,还是个艺术家,拥有着充沛的情感,常常会做出一些大胆的,失格的举动。
所以虽然极其不舍得,我还是把我最珍贵的小宠物送给了她。
......
”
天啊!外祖姥姥,您都干了些什么!
我看到这段内容,感觉世界都颠覆了,怎么会有人会爱上沙发?怎么会有人可以犯下的这么大的罪过!
这一定是恐吓信,要不就是小说......又或者什么胡言乱语。
我盯着书房中间摆着的那架沙发,拿起了一支锋利的钢笔,缓缓地走了过去。
而且,我十分希望,此时书房门外那淅淅沥沥的粘稠爬行声,是我此时震吓后的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