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糖果真甜——终

兔子杀手 · 发表于 2023-12-25 17:51:22

当我醒来时，我几乎赤裸地被拘束在在一道巨大的餐盘里，被打扮成一道美味的点心。

我的眼前，冒出来烤乳猪大臣油光满面的赤红脸庞，他正在与薄荷聊着天，眼睛却闪闪烁烁，不断地瞟向我，嘴角冒着汪洋的诞水。

“大臣，我为你带来了他。”

“你做的很好，为了糖果城的安宁与幸福，请继续再接再厉，为消灭这种失去忍耐力，食人恶魔的基因，继续做斗争。”

他勉励薄荷的模样，倒像是真的以糖果城的守卫者自居。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只是瞅向薄荷，但直到他毕恭毕敬离场时，他都并未看向我，我不知道他的冷漠是不是真的，不确定这是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我确实有一丝气馁，而且生起了恐惧，因为当烤乳猪大臣贪婪地看向我时，我的神智仿佛都要变成气味，被他一擤，吞噬而掉。

“可怜的羔羊，但也是罪恶的......你要为你过去吃掉了自己的父亲而悔过。”

烤乳猪大臣舔着香肠似的厚嘴唇，咽下一直蔓延至下巴的口水。虽然他这幅样子，眼神却怜悯似佛陀。

他说：“虽然我知道过去发生的事并不是你的过错，但也导致了这种罪恶在你身上蔓延。食魔无法克制自己的食欲，你的存在是一种危险。”

似乎有些荒谬，因为他的样子，明显更加难耐欲望。

“所以你呢？你不也想要吃掉我吗？不一样是一只怪物吗?”

“我和你是不同的。”他自我辩解道，“这是对你们罪孽的刑罚，也是我的奉献。等到糖果城里再没有你们这种不可忍耐者的时候，我也会自了自己的生命。这是我为糖果城和谐安宁所做的努力。”

他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好像真的相信自己这种荒诞的说辞不行。或许他真的笃信，才会以正义之名，满足自己的贪欲。

随后那张血红大口一缓一张，一口一下地吃掉了我。

我零碎地进了他的肚子里，一片漆黑。

我并不怎么后悔，因为我是凶手，曲奇就会被无罪释放。

可是我的生命并没有马上结束，我居然发现我还有意志。

也许是因为烤乳猪大臣吃的太过囫囵，我残缺的身体中那几大块仍然还残留着我的思想，就像我们被吞噬掉心脏不会死掉一样，零散的部位存在，也还让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存在。我使劲联系着我的各部分，让他们联合在一起，虽然如此，我没了眼睛，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一张嘴巴，连上了脑子和胃。

可这反而是一场灾难，因为我那泛滥的饿欲又开始升起来。也想明白了我过去排斥所有食物的真相，不是因为我真的接受不了，而是我一旦开始起来，恐怕会被食欲操纵而疯狂，所以潜意识让我一直忍耐着，不让我去伤害到唯一的朋友。

然而如今，我好像可以尽情释放，毕竟是死刑犯的最后一顿饱餐，我开始发疯地啃咬起四周。

不知道多久，我发现我又慢慢长回来了，我长出了眼睛，长出来脖子，甚至躯干和四肢都有长了出来，我看清烤乳猪大臣的身体，它像是一栋房子，数不清的红色脂肪是筑起的砖瓦，烤的发黑的骨头是它的屋梁。

我突然想到糖果城的居民能从他人的身上获得营养。

“也许这就是薄荷的计划。他还是不想我死的。”我毫无理由但自信地想。

可是现在该如何出去呢？

在这里面应该待不了太久，因为从房屋的梁上不断地向下渗出酸水，滴在身上十分的痛，这应该就是胃酸。而我可不想被消化，于是看向周围，寻找出口，突然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一个身影。

他蓬头污面，蹲在角落里使劲往嘴里扒拉着什么碎屑。

我对他起了戒备，因为从之前的信息里得知，大臣，貌似是以食掉食魔者作为他们的惩罚的，像我身上的事情也许不是孤例，而他恐怕就是在我之前的食魔者。

我的注视似乎让他察觉到不同。

他回过头来，死鱼眼瞪着老大。

“奇怪，居然漏了新来的。”

他一回头，不知为何，我脑海有了奇怪的印象。

那种炸鱼薯条杀人魔，恐怕就长这样。

他有着魔鬼的气质，凶残的眼神，浑身凌厉的疯狂。

“我好像见过你。”

他敲着脑袋，举止疯癫，脑袋被自己敲出一个坑洞来。

“哦，我想起来了，是十三年前。那个美味蛋糕的一家！”

他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以及回味的眼神。

我突然感到郁气从胸口处一直堆积到嗓子眼。

“等等，你说什么！”

有什么真相即将呼之欲出。

他笑着，一瘸一拐地在我身边徘徊，说着话：“我记得我吃过你的母亲，就是那个蔓越莓蛋糕吧。我是在她和自己的丈夫互相分享的时候动手的，那时他们不能反抗......那个糖果还不知道真相吧，被我蒙在鼓里，以为是自己把他的妻子全部吃掉了吧，恐怕也会自暴自弃堕成魔鬼，或者自杀掉吧，哈哈，想起来我就兴奋......可惜吃得太饱了，不然我一定也会把那块草莓糖吃掉的，他的味道也很好。哦，还有你，我看到你的照片，知道你的味道也肯定不错。可惜不久后就被这头肥猪抓住了，这肥猪是个怪物，呸，可恶。要不然......”

他啧啧念道，似疯了一般在我身边回转，围着我绕着圈，而我听到这些话语，也有一种晕眩感在堆积，这些话摧毁了我不断重塑的认知，又让我的愤怒不断燃起。

“呀，你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味道一定也很好吧，哈哈，居然和我一样沦落到这样的境地。放心，我一定慢慢吃你，不然一个人太孤单了......”

我的拳头揍到了他的脸上，那邪恶的鱼头顿时如纸一般薄的掉散一份残渣，露出里面那发黄的鱼骨。

“怎么......”

可能我的样子没有波澜，让他放松了警惕，因为我的愤怒积蓄在心里，在拳头间上，在一段段单纯飞行的鱼骨屑中。愤怒没有减少，但是略有平静，究其原因，我知道往日之事不可回溯，我的愤怒宣泄也于事无补。

但是至少，他也只将存于过去。他没有资格活到现在，即使我永远不知道真相，也不愿意让他多活一些时间。

胃酸淋了他十几年，杀人魔早就不负当年的凶戾了，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而且不断溶解，不断新生，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他变得涩生生的酸，浑身无力，只能吃碎屑为生，甚至咬不掉周围的肉块壁垒。

他根本就打不过我，他的嘲讽只是他的墓志铭。

他愤怒地啃着地面，但只弄出一片番茄酱印子，印在烤猪片上。他拍打着地面，叫骂道：“肥猪！肥猪！你看你吃的是什么东西！”

这时，屋子开始颤抖，空中传来声音。

“怎么又开始饿了！”

“哈哈，哈哈。”炸鱼薯条笑的疯狂，我狠狠在他身上踹了一脚，将他的薯条一分为二。

我在烤乳猪大臣的肚子里，听到他轰轰雷鸣般的声带震响。

听到他说：“薄荷！你怎么又回来！”

“烤乳猪大臣，这是我找到的最后一个犯人，从此糖果城再没有食魔，只剩下了你自己。你也该遵守承诺，自觉地死去。”

“但......不，不是我不愿意遵守承诺，难道事情到此为止了吗？一定还有会新生的食魔出现的，我必须还存在......”

“大臣，你该去死了。”

“不......你不能就这样曝光我。不！糟糕！你们怎么惊讶的看着我！”

“你们为什么用这样厌恶的表情呀，我都是为了你们呀！都是为了糖果城的幸福！”

“呀......”

我在烤乳猪大臣的肚子里，犹如乘着脱轨的火车一样，不断碰撞着壁垒。

烤乳猪大臣似乎是疯了。

许多饼干的残渣从天而降，还有无数的奶油，糖果，面包片、被咀嚼成糊糊的菜肴们。

“哈哈哈，下雨喽，终于下雨喽！”

炸鱼薯条狰狞地笑，还想去捡，我走了过去，把他剩余的所有部分都踩成一团烂泥。

回声仍然在响，掺和着烤乳猪大臣不断的咀嚼和吞咽声。

“好吃......太好吃了！我停不下来！啊，对不起！不，这是你们逼我的，我明明是为了你们才这样的，是你们不好，让我这样子做！”

那些残渣在肉毯上哎呦哎呦地蹦着，嘴巴还在呜呜喊着痛。

“快点吃这里的东西！”我对他们说。

他们有些听到了我说的，但是大多无能为力，还是一个劲地呻吟，我于是挖着烤乳猪大臣的猪排肉，喂着这些碎屑们。

就这样，碎屑像洋洋洒洒的雪一样飘下来，让屋子越来越膨胀，我则努力扒下这些肉砖瓦，喂给碎屑们。

他们慢慢地长大，和我一样，长出了小小的四肢和身躯。

“谢谢你。”他们感谢了我给他们新的生命，并且也学我的样子，分享肉排给其他的同僚，虽然有些人还很犹豫，不过听到身边无数哀嚎的碎屑，也参加了我们的大军。

房屋越扩越大，外壁因吃下食物而不断加厚，内里却被我们同样啃食，我们听到屋子阵阵发响，发出空荡地回声与颤音。

“我好饿好饿呀，为什么怎么样都吃不饱！”

终于，天边开出一道光缝，一块肉壁慢慢被扒开，露出薄荷那张冷脸。

“我们赢了！”

我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但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只盯着我。

群众们欢欣雀跃，好像忘记了刚刚被吃食的痛疼，纷纷欢快地穿出那道裂缝，我也随着队伍，被他们拥着‘恩人’的称号出来。然后，我们看到烤乳猪大臣还没有死，只是胖到动不了而已。

糖果城似乎有了一座巨大的食物来源。

“鹿游！”

在嘲哳的庆祝声里，有一道声音格外让我熟悉，我向那里处望去，果然看到了曲奇。

不知道为什么，勇气和成熟的铠甲被我卸去了，我好像又变得多愁善感、爱撒娇的小孩子样。我蹦蹦跶跶地跑过去，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哭哭不出，笑也怪样子，啼笑皆非道：“你变得好小。”

“呀！”我才发现我现在就像是缩小了好几倍的我，短手短脚，理所应该变得幼稚。

“他需要营养，需要吃东西才行。”薄荷走到我们身边，他幽深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只要他愿意。”

曲奇变得特别担心，他问薄荷：“葡萄糖有用吗？”

我哈哈大笑，努力在他怀里攀爬，踩在他手臂上，凑到了他的脸旁，咬了一口他的脸颊，咬出一嘴饼干屑。

我舔了一下嘴唇，对他笑道：“这样就可以啦！”

他欣喜若狂地看着我，像个傻子。

“这这这......”

“我爱你。”我说。

“我也爱你。”他说。

(正文完)

还有后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