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危机意识,祸魔立刻做出了抵抗:同一时刻,405、407室门也被触手撞开了。它们没选择控制住其余作战成员,反而直接刺穿了他们的腹部。
“13号的力量有用,这只祸魔正在濒死挣扎!”黑狼用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喊道:“所有人,集中火力对付其他的触手!”
这句话就像一点星火,点燃了一片死寂的丛林。剩余的作战成员也鼓起劲来,朝着触手的方向便是一番扫射。
毕竟,谁又能想到:那具半透明的躯体内没有疯狂,没有抵抗,更没有预料中对于杀戮的渴望。它就像一个海蚀洞,湛蓝而深邃,且从未被来访者所打扰。这让狼犬一头雾水,但出于谨慎,他还是用神识力瓦解了这里。
江峯不敢相信,仅仅不到半分钟,这场战斗就划上了句点。祸魔的触手在不断融化,最后成为了一摊摊积水,再无汇聚的可能。
“我想,这只祸魔应该变回了它最初的样子。”谢云庭直起了腰,有些虚弱地说道。
“大概没有。”狼犬摸了摸下巴,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但它失去了一切攻击手段,只要一个杯子,你们就能收容它。”
在军用运输车里,所有作战成员都围观着这个罪魁祸首。据说,它是被A队的一位队员在桌底下捉到的,只用了一个罐子,一个装辣酱的罐子,它就逃不掉了。他们也很难想象,眼前这只通体灰色,没有嘴,没有鳃,又形似蝌蚪的小东西会这么致命——只需要足够的水,它就能够迅速成长,并用极具腐蚀性的泡沫夺走大量生命。
可094研究所的收容人员对结果并不满意。他们认为,这只祸魔的危险性与其实际造成的伤亡过于悬殊,并且江峯的决策存在着严重失误——从一开始,他就应该让13号出手,以断绝祸魔进一步成长的可能。
雨还在下。透过不定的水痕,整座东湾市似乎已然入眠:在一片深灰中,喧哗声如潮水般缓缓褪去,各色华灯也在静谧中走向黯淡。
黑狼将一只爪子搭在方向盘上,双眼则满是怅然地望向校园中。赵烨显的遗体已经找到,相比于雷智鑫,他的情况可好多了。用不了多久,一笔死亡抚恤金就会送到他家人手中,他的骨灰将装进最精美的坛子,再送进最宽敞的坟墓。可这些又哪里值得骄傲呢?
那个小伙子还算年轻,他躲过了东风港事件,成了那晚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在山区的迷瘴中,“剥离”祸魔也向他伸出过魔爪,他则靠着自己的听觉一再脱险。这样的运气,这样的经验,这样的才能,哪怕是放在特殊部队中也足以令人惋惜。可谁又能想到,一次判断上的失误,他的生命就会止于一只不算强大的祸魔。
他下意识地在储物格中翻找。一支烟,一支烟就好,他需要借助快感来麻木自己,好方便度过这个漫漫长夜。见此情景,谢云庭也叹了口气,同他一起在那堆零钱和烟头的混合物中寻找打火机。
很快,狼犬就在角落里找到了它。那是只派德牌的,涂有银漆,握在手里也很有分量。
谢云庭把它递了过去,可对方就像没看到似的,一直重复着翻找的动作。
黑狼用爪子扒开烟头,甚至连每枚硬币的另一面都翻了过来。当所有东西都翻完了,他又会用双手把这堆混合物拢起来,然后搅到一起,再重复一遍之前的行为。这时,狼犬才知道江峯也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找打火机只是借口,他必须用一个理由来支撑自己。
这位犬族女生气质恬静,面容姣好,说起话来总是柔声细语,给谢云庭的第一印象很是不错。她把脸贴近黑狼,但看到了对方这副颓态,还是带着歉意地笑了笑,又捏起连衣裙的裙角朝着谢云庭走去。
狼犬拉下车窗,问道:“这么晚了,不知巧云学妹有什么事?”
“那个……你们刚刚对付的那只像海星的生物,是叫祸魔吗?”林巧云有些扭捏地说。
“是的。但这件事请你不要说出去,没什么问题的话,会有人来给你一笔封口费的。”
“不不不,有没有封口费都没意义了。”林巧云呜咽着说。她的眼睛红红的,毛发也颇为凌乱,用梨花带雨这个词形容是再贴合不过了。“都是我,都是我才害死了晴雯。”
谢云庭知道方晴雯是谁,她和林巧云一样都是503室的住户。
“一开始我还没想起来,当我看到它的真容时,一切谜团都连上了。”林巧云喃喃道。“在三周前,张昕南她外婆去世了,按照老家的习俗,她作为晚辈必须在老宅里守魂三日。那座城镇叫宛水城,坐落在如今海地市边陲,由于交通不便,当地几乎没有任何龙头产业。或许是这个原因,那里就像一个泥沼,阴沉又不变,且永远都在封建气息中腐败。”
“可你说了这么多,好像都跟祸魔没关系吧。”狼犬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尽量控制好语气。
“噩梦就是从那里发源的。据昕南说,镇里有位神婆是阴阳眼,她看见了有个脏东西一直在街道上徘徊。加上昕南从小体弱多病,她母亲便向那神婆请了尊神像。说实话,那尊雕像太古怪了,怎么看都让人很不舒服——”
“雕像?”谢云庭咀嚼着这个词,一种不安感也在心中蔓延开来。“你说的那个雕像,是不是有着一个边长约20公分的正方形底座,而主体却是一只形似章鱼的生物?”
林巧云瞪大了双眼,仿佛是遭了雷劈般震惊:“学长,你怎么会知道?”
“我没有隐瞒之意。但那尊雕像的资料机密等级过高,我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狼犬说道。“不过,我没见过实物,给不出什么实质性建议。”
“没事没事。”林巧云摇了摇头,又担忧地说:“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其实在前两周时,我患上了很严重的季节性流感,每天都高烧不退,寝食难安。昕南她听说了这件事,便把那尊雕像借给我驱邪……然后,怪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起初我还以为是错觉,但后来,我发现那雕像貌似会动。”
“是的。哪怕我将其关进柜子里,到了第二天,它也会出现在厨房或厕所里。除此之外,那段时间我睡得也不安稳:迷迷糊糊中,我总觉得宿舍里多出来一个人。有一次,我还亲眼看到了它——那是一个影子,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它就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一样,老是光着脚在厨房里徘徊。”
“没有,它只会留下水渍。”林巧云低下眼眸,吞吐着说。“哦,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假如我没记错,那影子似乎缺失了右臂,不是截肢,也不是断裂,而像是被谁一刀切掉了。”
“碎了。”林巧云用食指托住下巴,像是在努力地回想:“明明我和晴雯都没碰到,它就突然碎掉了。我们嫌那玩意脏,便扫进了垃圾桶里。”
“那些碎片还在吗?”说罢,江峯神色慌张地凑了过来。
“早扔了。如果你想找,可以去东湾市的垃圾处理枢纽碰碰运气。”林巧云说。
谢云庭又和对方聊了几分钟。不出所料的,作为一个外行,林巧云对事态的紧急性缺乏认知和警惕性:哪怕是祸魔多次在她床边经过,她也试着一探究竟。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或许正是她生性胆小,祸魔才因特性未被触发而放过了她。
这时候,狼犬想到了叶兆清的叮嘱:祸魔是概念性的生物,基本每个个体都会按照特性行事。面对这样的敌人,有时什么都不做反而不会打破其特性。
“喂,这里是江峯,我来上报东湾大学失踪案的最新进度。”江峯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出现紧急情况,祸魔疑似未被完全收容,祸魔疑似未被完全收容。我以高级调查员的身份请求,封锁东湾大学西校区,封锁东湾大学西校区!以阻止伤亡进一步扩大。”
谢云庭看着黑狼,心里却还在思索着那个地名:宛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