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Poorthings》影评
（本文含有剧透，请酌情阅读）
《Poor things》改编自苏格兰作家阿拉斯代尔·格雷所著同名小说，设定在略微魔幻的维多利亚时代晚期，以一个拥有成年身体的孩童为主角，以「性」为最重要的元素，通过其离经叛道又荒诞不已的成长历程，传达着一种独特而开放的思想。
该电影获奖无数，其中包括第96届奥斯卡金像奖(2024)中的最佳女主角、最佳艺术指导、最佳服装设计、最佳化妆与发型设计。
一个怀孕的女人跳下高桥，尸体被科学家God捡走。
科学家将女人腹中胎儿的大脑植入母体，从此，一个奇特的新生命Bella诞生了。 ——《Poor things》的世界是奇异而魔幻的，器官包括大脑皆可简单替换，通一通电便能维持甚至重启一具身体的生命力，鸭头犬、犬头鸭乃至羊脑人在影片中都稀鬆平常。
在这样怪诞的世界设定下，略微诡异的配乐也算相得益彰了。
影片以Bella的成长为线索，可以大致分为黑白、私奔、娼妓、婚礼、自由四个部分。
二、黑白
影片从黑白滤镜开始写起，此时Bella刚刚诞生。
通常情况下，我们总是视婴幼儿为可爱的、天真的、善良的，但抛却其弱小而需要精心保护和照顾的身体，婴儿真有那样天真无邪吗？
日常生活中，我们既可以看到婴幼儿对花草、对阳光、对玩具的好奇，也可以發现婴儿时不时露出的残忍一面，比如没轻没重地撕扯宠物的毛髪，捏死昆虫，破坏玩具。
残暴、好奇、任性、失控，电影毫不避讳地为我们展示了Bella初生时的种种负面形象，他会拿着手術刀在实验用尸体上猛戳狠捅、露出享受而满足的表情，会因为想要一个冰激凌而疯狂攻击科学家兼其养父God。
在生理的驱动下，Bella无意中知晓了masturbate，他对这种简易的极乐感到喜爱而沉迷，兴致勃勃的四处分享，並招来非议。
後来，在养父为他筹备婚姻的时候，被请来起草文件的风流律师见缝插针、趁虚而入。利用「性」，律师轻易拐走了Bella，而养父与养父的学生、助手兼未婚夫都无力阻止这个任性的孩子。
从Bella在床上与律师做爱的画面开始，影片就此转为彩色。
私奔途中，Bella一边日日沉迷做爱，一边见识着更为广阔的世界，那个被养父好好隔绝的世界，优美、瑰丽、乃至奇幻。
不谙世事的Bella自然给律师带来不少尴尬，甚至没有伦理心的Bella也不会对律师在性上忠诚。这让律师的佔有慾愈發强烈，越陷越深，做出系列行动。
然而正如Bella对养父与未婚夫的叛逆一样，对于律师的控制，Bella一样滑如泥鳅。他开始接触有思想的人，开始热爱阅读，开始变得沉稳，渐渐从稚嫩的「婴幼儿」变成「青少年」。
很快，他發现了民间疾苦，人类天生的同理心让Bella对这幅景象痛苦、疯狂、痛哭流涕，于是他把律师的财产搜集起来随随便便交给了恰好在身旁的船员，让船员代替自己分發钱财，並立即掉头回去。
Bella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虽然船员只可能吞下这笔意外之财。
律师就此破产，私奔的美好旅行就此中断。
善良是每个人的天性与憧憬，从残忍与好奇並行的婴幼儿到学会表达同情与善良的青少年，这是成长必经的旅程。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能会做下荒谬到可笑的试探，但之後无数个正确、明智、成功的选择，都不可能再具备这场试探当中的绝对善良。
四、娼妓
为了筹钱，不谙世事的Bella仿佛顺理成章一般，被嫖客看中、被老鸨接待，然後自然而然地用他最喜欢的方式出卖了身体。律师终于无法容忍情人的作为，二人就此决裂。
Bella留在了妓院，这段期间，他用另一种方式继续着与律师旅行时的夜夜笙歌，以及学习、见识、思考、进化，嫖客的花样百出、老鸨的虚伪狡猾、同事的人性齐全，都是喂养他成长的丰富营养。
不久後，律师回心转意，回来寻找Bella，但Bella却已不再需要律师。
“You’re whores.”
“We are our own means of production.”
二人对峙时的这句台词可谓全片精华，自此，Bella终于成人，虽然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他与世不同的个性与三观，但他的确长大成人了。
Bella赤裸而刺激的性场景一半是律师的，一半是嫖客的，即使不是同性恋，也不见得能在这样一场严肃电影中，堂而皇之、心平气和地看完这些场面。
卖身的「肮髒」与求知的光芒，在妓院中同时爆發，性场面有多么难以直视，思想的光辉就有多么刺眼。谁愿想到，娼妓也能有尊严、有思想、有自由呢？
五、婚礼
“The whore is back.”
伴随侍女一句轻蔑的话语，Bella回家了。未婚夫找回了Bella，此时养父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在大世界遊览一圈後，Bella从熟悉的故园中看到了全新的景象。
病榻上，养父告知了Bella他出生的真相：子脑植入母体，Bella既是母亲也是女儿。
而他的未婚夫，最早与他朝夕相伴的记录人，互相萌生情意的最信任的亲人，早就知道他出生的真相，却因为怯懦而没有告知。
在Bella私奔後，养父又创造了一个新的实验体，同样换脑，却是截然不同培养方式，毫无智慧、毫无尊严、毫无自由。
Bella再次询问未婚夫心意，用自己娼妓的过往、男人想要掌握的所有权去询问。但未婚夫却只是嫉妒Bella与他人在一起，丝毫不在意道德的中伤。
于是，两人再度确认了婚约。
然而婚礼上，Bella身体的过去找上门来。
一个将军打断婚礼，宣佈了自己对”Victoria”的所有权，而Bella选择跟着将军回去。
这次离开，他不再是像「婴幼儿」时期私奔一样的任性、叛逆、离家出走，而是出于理性、好奇、自主判断——Bella想了解这具身体的过往。
原来，将军是一个残暴、控制慾极强的家伙，妻子自杀就是因为受不了将军的种种对待。
这次，他想要摘掉Bella的阴蒂，一劳永逸地让Bella安分下来，永远受到他的控制。争鬥中，将军的手枪击中了他自己的脚，失去行动力。
Bella将其带回God家，用羊脑换掉了将军原本的大脑。从此麻烦已除，Bella学习、考试、自由自在地追求人生，和大家幸福地生活着。
《poor things》最大的争议之处就是女主角Bella毫无伦理、肆无顾忌的性生活，虽然身体上，他一出生就已成年，但本质上，从头到尾他都远远不够十八岁。
许多人就此点对影片展开批判，认为影片是在宣传姦淫幼童、美化卖身，並指责科学家God对Bella的安排属于包办婚姻。从治理与安定的角度而言，这样的说法是很有道理的，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则会出现不一样的论述。
「无罪」，这两个字就像磁铁一样，在我观影完毕时「嗖」地一下飞出胸膛，拥向电影。
Bella无罪，性无罪，自由无罪。
性，自古以来就是人类讳莫如深的存在，淫秽、色情、放荡、不雅都是与其高度绑定的贬义词；道德与伦理的要求封闭而严格，婚礼之夜当为人生首夜；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当然，要求是要求，现实是现实，所以禁欲成了高尚的代表。
纵使到了今天，非法或者非礼的性行为不会受到直接的刑罚，但褒贬的倾向並没有改变多少。如果身边有一个人，公开自己达成了百人斩千人斩，或者说自己在从事性服务行业，那他一定会受尽明裡暗裡的排挤与唾弃。
Bella是娼妓，是「婊子」，是”whore”，没错，但他无罪。
一个刚刚诞生、不谙世事的孩子做的事，怎么能是罪呢？
批判淫荡，固是古今之道德；但宽容孩子，同为今古之正义。今时此地，十四不满，诸刑不加；十六不满，负罪有八；十八不满，轻判轻罚。
Bella使用一具成年的身躯，在激素与天性的驱动下去追求性的快感，这不是原始而自然的行为吗？道德与世俗的约束能去要求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幼儿吗？
婴幼儿当然不会产生性衝动，婴幼儿遭受性侵犯当然会受到严重的身体损害，可偏偏Bella拥有一具成年人的身体。
《poor things》最巧妙的地方就在于此：没人有权力说Bella有罪、有错、有过。
道德衝击着Bella，道德保护着Bella，道德的自相矛盾让Bella脱罪自由。
现在，让我们换个方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忽然得到了年轻的身躯，在不考虑其夺舍合法性的情况下——提问：
这位「老人」有资格追求爱情吗？有资格追求梦想吗？有资格说「我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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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资格抖无关紧要, 关键是这个老人是否还能保持赤子之心, 能有追求爱的勇气. 不过大概率是不能, 可以参考道林格雷的画像, 一个永不老去的少年, 心还是会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