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腐烂
谢云庭疲惫地靠在墙壁上,他能感觉到,自己腹部的伤口裂得更大了:他的小肠,他的肝脏,还有那濡润在液体中的胰脏,都几乎要在颠簸中泻出体外。换做平常,以他对神识力的掌握程度,就算无法修复这种伤口,也能立刻止血。但那只祸魔的能力着实超乎想象,就算那只蛰居在由阈限领域模拟的白沙镇内的“燃烧”祸魔,二者一比较,前者的可怕程度恐怕还要上几个档次。
狼犬抄小道离开村子主干道,可疼痛却让他停下步伐。
他环顾四周,却骇然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还是那座两层木屋,还是那间被招魂烛映得通红的灵堂,那些纸人依旧围成一个扇形,如同前来吊唁的邻里或亲属般伫立棺椁两旁。它们大多穿着寿衣,颜色也是朱红、艳紫、苹果绿这类饱和度极高的配色,而在领口和袖口的位置,制作者似乎特意将原料纸揉得布满褶皱,以求在视觉上达到类似棉絮的效果。
在西部联邦的北部,那片终年冰封、苍白寂寥的冻土上,居民总是乐意将房子漆成红色、橙色、粉色这类暖色调。一方面,这样做可以刺激视觉,产生较为积极的心理影响;另一方面,这种举措也可以有效地避免雪盲症状的发生。谢云庭知道,这在色彩设计学上有个专有词,名叫罂粟花效应。虽然他没有研究过寿衣的设计理念,但整座村落都被笼罩一层惨绿的死光里,这种色彩上的醒目反而显得诡异而别扭。
脚步声。
谢云庭赶忙屏住呼吸。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这只祸魔绝对不止一个特性。而从刚才的袭击中,谢云庭推测它的第一个特性靠呼吸触发——想到这里,他将脑袋微微探出墙缘。那只祸魔,或者更准确地讲,是祸魔的分身还站在街道中央。
她是一名狼族老妇,体态臃肿,身上披着一件满是线头的蓝花衬衣。与生者不同,她的皮毛黯淡无光,仿佛是一具下葬了一段时日的遗体,每当她嗅着活人的气息蹒跚前进时,那些碎肉都会从肋骨间的缝隙漏出。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她没有鼻子、没有眼球、乌青的唇线里也没有任何獠牙的踪影——可以这么说,这只祸魔剥夺了原本负责情感表达的五官,取而代之的,则是用来释放那种腐臭绿雾的孔洞。
那些雾,那些绿色的雾是关键。它们笼罩在邻水村的上空,形成了那层死光;并且受害者吸入后,就会被那祸魔打上标记,最后在肉身的缓慢腐败中沦为其傀儡。
再三考虑下,狼犬利用“无损”在门窗的周围建立了一个祸魔难以侵犯的区域。
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在敲着玻璃窗。
**那绝对不是活人。**谢云庭听着脚步声,判断道。此行同他一起驰援宛水城的还有江峯和唐园园,前者绝对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在这里此举便相当于引火上身;后者则是有洁癖,根本不会脱掉鞋子走路。**那到底是分身,还是那只祸魔的本体?**
突然,那张脸啪得一声贴在窗玻璃上。可就是这一刻,狼犬怔住了——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它属于一个幽灵,一个在烈火中消逝的幽灵,无数个夜里,它成为了谢云庭的梦,成为了他最深也最痛的伤疤。门外的来客是一只狼犬,一只长得和谢云庭一模一样的狼犬。
“哥,救救我,那些家伙……那些家伙就在门外呀!”狼犬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门把手的转动声也不绝于耳。
谢云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竟然是谢宥为——他的亲弟弟。可他也有一丝迟疑:为什么宥为他会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何挑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那两只祸魔又为什么没有攻击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像一层迷瘴,看不清,摸不透,又或者——这个谢宥为只是那祸魔所抛下的诱饵,它如此处心积虑,只为用最完美的谎言与伪装来击溃自己的心理防线?
然而这想法又有些站不住脚:无论是林海博,还是叶兆清,他们都明确提及祸魔不具备语言能力。虽然不排除有脑电波、声音模仿、或是别的肢体语言的可能性,但就算运用上了诅咒物品,他们也没有成功与哪怕一只最低级的祸魔进行过有效沟通。况且,谢云庭见过这只祸魔的本体,他的种族是一只田园犬,浑身满是烂肉,双眼还散发着蓝绿色的荧光。而眼下呢,他的亲弟弟就站在门外,他也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保养得当的毛发、多愁善感的绿眸,还有那不徐不急的语气,一切源自过往的拼图似乎都能找到属于它们的位置——
“那么,你回答我三个问题。”狼犬揉了揉太阳穴,冷静地说道。
门外的狼犬急忙点头。
“我最喜欢的午餐是?”
“潜艇三明治和油柑子茶。三明治多加吞拿鱼,不要加洋葱圈;油柑子茶五分糖,少冰。”谢宥为一气呵成地答道。
狼犬向前了一步。
“我的生日是——”
“8月3号,比我的生日早11天。”对方脱口而出。
谢云庭又往前走了几步。
“我的红莓网密码是——”
“40370508147719。403是你的大学宿舍号,705是我的大学宿舍号反写,0814是我的生日,7719是你得到的第一笔薪水。”
蓝灰色的狼犬来到门前。他看着窗玻璃那张脸,不知怎地,他感觉到有个细节被忽视了。就像一根刺进背中的芒刺,虽不起眼,但也隐痛难忍。猛然间,狼犬发现了端倪:自己明明在对方答对问题后向前走了,可他怎么感觉这个距离不对——是那个谢宥为在往后退!而且是刚好退到了自己神识力能覆盖到的范围外!
想到这里,狼犬即将扭动门把的手悬住了。他在观察,观察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哪怕是嘴角的抽动,不自然的眨眼,他都想收入眼底。就算是幻象,是蜃影,是一个他永远不可触及的美梦,他也愿意沉溺在其中多一秒,多一秒就好。他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谢宥为,这个拥有他们间所有美好回忆的亲弟弟,只是祸魔伪造出来的。他多希望有谁来告诉他,这是真是存在的,只要轻轻转动那个门把,那个满是锈迹的门把,生与死的隔阂便可消散无迹。
诡雾依旧在街道上横行无忌,邻水村的宁静也早已不复。
那个假的谢宥为哭得眼睛都红了,可他却不敢继续用手捶击门。
见状,谢云庭一狠心揭穿了对方。他拉下脸,用机械般的语气说:“真是可惜,你这魔怪还是露出了马脚。”
话音刚落,门外的哭声便戛然而止。“谢宥为”的脸仍然映在门上的玻璃里,只不过这次,那些泪水都消失了,他的五官也陷入了宕机状态。那种感觉就像是用来应聘简历上的证件照,完美地占据了玻璃正中心的位置,离边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就在谢云庭还在思考对策时,门板突然被炸出一个直径十公分左右的洞。紧接着,一条冒着热气、长满倒刺的触手伸了进来,它东碰碰,西撞撞,在摸到门把的一瞬便缠了上去。
就在这过程中,谢云庭的神识力也在起着作用:触手的表面一直被灼伤着,但即便如此,它还是成功了——
门开了。
绿色的雾气涌了进来,绝望与死亡也立刻填满了这间渺小的木屋。
这时候,狼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触手,而是一根舌头。这只祸魔有两张嘴巴,一张在脸上,另一张则长在肚子上,那条破坏门板的舌头便来自此处。除此之外,这个可怕造物的腹腔里还长满了残缺的脸,它们中有狼族、豹族,甚至还不乏来自西部联邦的狮族,但无一例外,它们的皮毛与五官如同被火烤过的石蜡,以一种极为混乱难辨的方式扭结为了好几块。
谢云庭没有犹豫,他用神识力打破一扇木窗,拔腿便逃。
可刚一出去,一把锄头便落向了狼犬后背。
是那位被祸魔同化了的狼族老妪,她一直在这里等着,等待着谢云庭离开木屋的那一刻。
谢云庭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疼得像装了个快炸掉的焖炉,四肢则完全脱力。他能看到,看到那些被祸魔同化的村民围住了他,还把他架到了本体祸魔的面前。
而那只祸魔也不打感情牌了。它褪去狼犬的伪装,那张面目腐败的田园犬面庞从尸水中钻出,双眼里凶光难掩。谢云庭还想最后赌一把,他假装昏迷,趁着祸魔卸下防备的那一刻,他将右手刺进了对方的腹中。
神识力发动了,但谢云庭为了保险,还给了对方一点小惊喜。
那是001号诅咒物,幽灵房间的钥匙。
祸魔的动作停住了,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往肚子上那张嘴里掏了掏。可下一秒,谢云庭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无论是神识力,还是诅咒物,都根本没对这只祸魔造成伤害。
没等他继续思考,祸魔张开了脸上那张嘴——那个幅度极为夸张,就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外力,一下子把那只田园犬的嘴角扯到了颈根——无数针管状的牙齿在翻动,一条黑紫色的长舌则缓缓从中探出。
那只祸魔吻了他。
没有温度,也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冰冷、窒息,以及愈加逼近的死亡。谢云庭能感觉到,那些诡雾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尸水的恶臭更是直冲天灵盖,让他在短短几秒内便失去了意识。他的命运也已经注定: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会转化为这只祸魔的一部分——今晚,他们所有人都会葬送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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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前。
江峯驾驶着军用运输车。在路过一个急弯后,他看到了一个标牌:
国道422,宛水城,右转进入第三匝口,48km。
相较于黑狼的镇静,白狐则显得紧张得多:她一边揉搓着头发,一边在车窗上到处张望。道路上弥漫着如蜜般粘稠的黑暗,引擎声、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还有他们的心跳,这些声响仿佛是连接现实的最后一根丝弦,也是避免他们理智彻底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一些红瓦突然出现了泥土中。紧接着,他们就像被食物吸引的蚯蚓般,开始缓缓朝着一个地方聚拢。倘若有谁目睹了这一切,他一定会认为是眼睛给自己开了个玩笑:先是红色的屋瓦、然后是灰白色的旧墙,还有那雕镂木窗,朱漆大门——过了大概十分钟,这栋极具灰水派风格的古宅便显露在了地表。
吱呀。
这座古宅二楼的一扇木制圆窗开了,就像疮口般,一股鲜血缓缓从窗沿滴下。接着是第二扇、第三扇,直到二楼所有窗户都被打开后,那道脚步声才开始下楼。
很快,朱漆大门也打开了一道细缝,某种绿色的雾气裹挟着尸臭,从里面一点点飘出……
车上,谢云庭整理着防护服。虽然叶兆清一再叮嘱:就算“剥离”祸魔算不上“强灾厄级”,其造成的危害也必须让对策局以“强灾厄级”的标准应对。更何况,对方总是出现在迷雾中,不排除那个隐藏的特性有靠呼吸触发的可能性。而在实际作战中,这类特性大多会给幸存者留下诸如肺痨、矽肺病、溶血性贫血等后遗症,即使侥幸捡回一条命,他们的余生也会被痛苦所缠卷不休。
反观唐园园,这只白狐对于穿防护服十分抗拒:她讨厌任何连体衣服,讨厌汗水积攒在皮毛上的那种湿答答的感觉;还有橙色,她也不喜欢这种张扬的颜色,哪怕是青白色、浅黄绿色,这些都跟她的气质更搭。而当她转过头,她却发现狼犬已经打开了一个诅咒物的收容箱。
那里面是一把黄铜钥匙,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当然,光是这些并不值得她多看一眼,但在那钥匙的顶端,却有一样东西让她觉得分外美丽:那是一滴血,一滴鲜艳无比的血。就像由某种力量所操控,无论如何调整角度,它都精准地悬浮在钥匙挂孔的中心。按照常理来说,鲜血在离开身体后,红细胞就会脱水破裂,进而释放出能够被氧化的珠蛋白和亚铁血红素——这也就是血液为何会在一个小时内,从鲜红色逐步变为黑褐色凝结物的原因。
可这滴血却不同:哪怕是三四小时的车程,这滴血的颜色依旧鲜红无比——它宛若一枚鸽子血宝石,每次微微转动后,还会反射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火彩。
“这小玩意真好看。”白狐说,“这真的是诅咒物吗?如果不危险的话,我倒想拿它做只耳环。”
“叶主任说过,这诅咒物虽然危险程度一般,但稳定性其实并不高。每周只能使用三次,第一次效果绝对安全,往后的第二、第三次危险系数都会直线上升。其具体表现为房间里的血液会无差别攻击任何进入者,并且,房间内的氧气也不会得到补充,所以一般受害者会死于窒息,或者是由诅咒触发的过度失血。”
“那我们该怎么利用它?”
“它是001号诅咒物,幽灵房间所生成的钥匙。只要把它插进任何一个锁孔——我们这辆运输车的车门锁也行,那个封闭空间就会被001号诅咒物,幽灵房间所逐步替代。我们只需呆在那房间里,‘剥离’祸魔的特性就无法对我们起作用,诅咒物和‘强灾厄级’祸魔这两个威胁,真要我挑一个,我还是更愿意面对前者。”
“噢,就是那个总是散发着霉味、有着老土米黄色壁纸的会流血的房间吗?那还是算了罢,血渍一旦粘在裙子上,那可是很难洗干净的。”说罢,她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突然,黑狼来了个急刹。
没等两位神识者理解情况,EMF探测仪便发出了刺耳的警报,显示屏上的数值更迎来了爆炸式的飙升:1570,3455,5990,7830……
18854——这意味着附近有只货真价实的“强灾厄级”祸魔,一只能在短时间内造成数千人死亡的可怖存在。
狼犬环顾四周,他发现不知何时,一阵灰绿色的浓雾已从林中漫出,并以不可阻挡之势笼罩了前方路段。此外,这雾气似乎能够传播某种诅咒,它所及之处,草木开始枯萎凋零,道路两旁的栏杆也立刻被锈迹所淹没。
谢云庭瞪大了眼睛,因为这种效果跟他的神识力“无损”极为类似:都是通过触碰,来改变某个物体所处的状态。只不过,相比于“无损”能让物体回溯到过去的某个时段,也能让物体跳转到未来不复存在的时段,这只祸魔能力似乎仅仅只有加速时间,来让陷入其中的物体走向腐败这一个功能——
**等一下,这样子……它该不会是‘腐烂’祸魔吧?**狼犬心中一惊:**不好,它是冲着这把钥匙来的!**_(此处见间章内容)_
“先冷静下来,我打开车载录像仪和红外成像,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家伙藏在哪。”江峯说道。
可过了半分钟,那面显示屏上也没有异常出现。空气近乎凝滞,三人的目光一会儿落在屏幕上,一会又在窗外四处观察。而那些浓雾就像拥有意识,在距离谢云庭他们半径约为五米的范围内停止了扩散。
“要不打开远光灯吧,然后我们把油门踩到底。”唐园园提议道。
“不行,万一这只祸魔对光线很敏感,这就是在自掘坟墓。”江峯咬了咬牙,接着说道:“我们也不可能弃车而逃,那些绿色的雾看起来有腐蚀性,就算你们穿了防护服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咚咚咚。
有什么在敲着车窗,但三人看不到任何东西。
“是我这边的车窗!”唐园园浑身筛糠地喊道:“难道这祸魔的特性已经被触发了?”
黑狼和狼犬转头,却发现了车窗上有点奇怪:在接近底部的位置,不知是谁留下了一个手印。从掌形来看,谢云庭认为对方应该是一位豹族,但这痕迹并未随着时间而消散,反而如同一个烙印般,变得愈发清晰。此外,构成这个形状的是某种浅绿色的液体,哪怕是隔着特化玻璃,它所散发的恶臭还是极强的穿透力——
错不了,这种能够唤醒根植在基因中的恐惧的气味,是尸臭。
这也意味着,刚才敲窗的很可能不是活人。
咚咚咚。
那祸魔再次敲起了车窗,数秒过后,一个同样由尸水组成的掌印出现了。
这次的位置靠近驾驶座,也是江峯的位置。见此状况,黑狼大致断定,这只祸魔的杀人特性并未被触发。如果这家伙类似“燃烧”祸魔,特性可以在几短时间内多次触发,那这几分钟里他们早玩完了。但是,敲车窗和留下掌印又是作何作用,难不成那家伙是通过触碰来触发特性的?
黑狼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测,他认为那些雾才是关键。这里面有个思维陷阱:从目前已有的“强灾厄级”祸魔情报里,都明确说明这群家伙的杀人特性可以被频繁触发。“燃烧”祸魔通过自身分裂来提高杀人效率,“谎言”祸魔会蛊惑说谎的人让游骑兵们相互残杀,这些都是能短时间内增强己方力量的手段——现在看来,比起在那里慢悠悠地敲车窗,用那绿雾进行杀戮不是明显效率更高?
“千万不要离开车里,那雾才是这只祸魔的杀人手段。”江峯果决地说道。
“那您能踩一下油门吗?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唐园园崩溃地哭诉道。
“先冷静下来,我看看还有没别的方法对付他。”谢云庭安慰道。说罢,他便转身在那堆收容箱里翻找了起来。
这次叶兆清可是花了大手笔,光是这辆车上,就藏着四样诅咒物:除却001号诅咒物,幽灵房间的钥匙;他还认识另一样东西——021号诅咒物,长明灯;026号诅咒物,变色眼镜;054号诅咒物,咒便签。
在“阈限领域”内,他和唐园园见识过了026号诅咒物的力量:那盏灯点燃后会发出绿焰,是像冷杉树枝叶的那种很深,很洁净的绿色;与正常火焰不同,长明灯的灯芯不会带来温暖,反而会让靠近者感受到彻骨冷寒。至于其使用方法,则是可通过有关物来切断一个或数个空间的联系。同时,它也可以让破除隐形能力,让一些祸魔无处可躲,但对神识力的发挥却影响不大。
但作为代价,使用者在灯光中呆得越久,就越容易被灯中的傀儡所同化。此外,如果没有足够的防护措施,使用者会不自觉地注视着灯光,一旦超过半个小时,即使得到了救援,使用者也会出现双目失明、器官衰竭等可怕症状,最终惨痛离世。
这样看来,谢云庭还是有些敬佩叶兆清的:虽然此次任务派遣010号神识者,周崇文,会减少一些变数;可011号神识者,唐园园,才是那个能将021号诅咒物长明灯危害最小化的王牌。
“010号,使用你的神识力——‘静谧’吧。”黑狼咂了咂嘴,有些不悦地说道。
听到这话,白狐呜咽了一声,又把两只手分别搭在江峯、谢云庭的肩上。开始时,那股热流渺小,且微不足道,可渐渐地,它传递到了两人的全身——紧接着,他们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就像羽毛一样,能漂浮于半空。然后,谢云庭看到黑狼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变化:他的毛发颜色开始变浅,身体的轮廓也变得模糊,就像皮影戏里演出者将人物远离影窗一样,黑狼的一切都变得透明起来。
这就是011号神识者,唐园园的神识力——“静谧”。它能在一个空间里让自己,以及自己所接触的物体或人隐身。与祸魔的隐身能力不同,它还能够屏蔽受保护者的声音、气味,做到近乎完美的隐藏。只有这种级别的骗术,才能瞒过长明灯里诅咒的判定——即无声、无形、无气。
此时,狼犬也点燃了长明灯。
绿焰升腾而起,如幽魂般静静地在莲瓣间起舞。灯座下,几道影子被瞬间拉长,它们一接触到实体,就变成了某种淌着血的扭曲人形。它们爬行时手脚并用,活像几只挂在车内的大蜘蛛。
狼犬虽然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它们威胁性不高,但面对那张从车顶倒垂下来的脸,他还是不禁屏息敛气。那个傀儡是位狮族女性,她的鼻子被剜去,两个眼窝里满是凝结的血块,看上去瘆人无比。
“啊!”唐园园惊叫一声。随后,她的双眼便被惧意所淹没,手指则颤抖地指了指谢云庭身后的车窗——
是那只祸魔,它正在盯着他。
尽管有所准备,但狼犬还是吓得快要蹿起:那是一张高度腐烂的、田园犬的脸。按照常理来说,刚死去的逝者会出现瞳孔放大的症状,数小时后,他们的虹膜后就会因为失去血液供应、无法调整色素含量而开始出现褪色、发白等情况。可这只祸魔不同,他的双眼依旧鲜艳,并且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蓝绿色的荧光。而在他的颈侧,以及右脸,无数肿块和尸斑更是蜂拥而出,把那原本土黄色的皮毛染成了一种病态的黑紫色。
最后求追随和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