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温篇-
上海平安夜又湿又冷,夜风刮得寒彻透骨,冷得连空气都要凝结起来。脊背靠着的墙上也是冰冰凉凉,没有丝毫暖意。手脚早已被冻得麻木,冬季的严寒也侵蚀着体温。
繁华的街道上,眼入绚烂的霓虹灯,耳闻行人欢娱的闲谈声。街心还有一棵挂满了灯带的圣诞树。人群都是三三两两的,谁都不会注意到这个靠在墙角上的人。
夏温裹紧身上唯一一件破烂大衣,嘴边呼出的气息都凝成了白雾。瑟缩地沿着墙慢慢滑落,坐在冰冷的地上,带着绝望的心如此想着:啊,如果我这样冻死也不会怎么样吧?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好贪恋的了。
阖上眼帘时脑海里全是母亲痛苦死去的身影。父亲嗜赌,留下一屁股债逃了,房子也为了抵债而被收走了。由于母亲被学校附近的混混用言语侮辱的原因而去打架,结果自己却被学校劝退在家反省了。
真的是,世上没人比他再倒霉不过了。
夏温蜷缩在墙边,耷拉着脑袋,看着来去匆匆的行人。说起来今晚是圣诞前夕,来淮海路(上海某路名)买礼物的人也不少呢,算是临时抱佛脚吗?
“庄叔你来看!这儿还有个人哎?!”
面前的光被挡住,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裹着大衣的少年。由于是逆光,所以那人五官看不大清楚,但声音很温和。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大叔,大概四五十岁,看起来对这个少年很恭敬的样子。
大叔点点头道,“嗯是的,少爷。如果这样放任他不管的话会冻死的。既然礼物买完了,少爷能不能做件善事把他送回去呢?闹出人命可不好啊。如果有新闻报道,在上海还有人被冻死的话那可是很丢魔都脸的一件事。”
呵,看来还是个大家少爷。夏温心里冷嘲一声,冻僵的脸扯出一抹难看的讥笑。
果然自己最讨厌这种不懂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了。让他夏温冻死好了,反正新闻是不会关注他们这种人的,人家记者连“幸不幸福”都还来不及问呢,怎么会报道魔都冻死人的丑闻。
那位少爷蹲下身去与夏温平视,夏温这才看清他的五官。长相很端正,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脸挺白的,估计平时吃得好,脸上的皮肤看起来也很水嫩,比起班级里的女同学还要好的样子。
夏温看着面前这位少爷把皮手套摘下后,拿手背贴了贴他的脸,然后跟个傻逼一样跳起来大喊:“庄叔,已经死啦!!尸体冰冰凉的!我觉得还是叫灵车比较实际一点。”
……外表看着很光鲜亮丽,其实内里就是个白痴是吗?
夏温无语地看着他,用微弱的嗓音反驳道:“还没死呢……冬天脸上冰冷是很正常的,到底有没有常识啊你这个人。”
“噢噢!你终于肯把眼睛睁大了啊?”那个大少爷笑得很温暖,“大晚上的呆在这儿不回家,不冷吗?爸妈会担心的。”
“对啊我就是不回家怎么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钱任性吗!?我早就没有家了要滚快滚,让我早死早超生算了!”
本来是恶狠狠的话,却由于饿着肚子而变得语气微弱,完全达不到预期的狠戾感。这令夏温颇有挫败感。
那个大少爷似乎被他的话刺激到了,拉着他身边的大叔扭头就走,边走还边抱怨道:“居然又碰上一个仇富的人,现在不是应该都说‘土豪我们做朋友’吗……”
声音渐渐轻下去,想必是越走越远了。夏温蜷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膝盖里呜咽起来。这个世上会关心他的人已经离世了,只剩他孑然一人。刚才其实不应该对那个白痴少爷这么凶的,好歹那人是唯一一个会在自己身边驻足停下,不嫌弃自己脏的。自从母亲死后,自己就再也没听过这么温柔的声音了,如果那个白痴少爷能回头再这么温柔地关心他一次的话,那么自己就向他道歉算了。
“喏,别缩在那儿了。听你的声音估计饿狠了吧?我去全家买了两份关东煮。这份给你,我还给你的份挑了不少的肉丸。”
做梦吗?
并不是。
那个大少爷真的回来了,两手拿着两份关东煮,笑眯眯地递给他。
夏温瞬时泪水决堤,眼泪汪汪接过关东煮。那个大少爷手忙脚乱地把关东煮塞给大叔,拿出纸巾递给夏温。
指尖触及的杯子里汤水滚烫,温度渐渐从指尖传入手心,就连冰冷的血液也似乎因为一杯关东煮而温暖起来。夏温擦完眼泪后,十分羞愧地朝那人道谢。不过那人倒是好心态,摆手说不碍事,还说吃饱穿暖才是第一要事,刚才那些话不会放在心上。
一串串热乎乎的丸子下肚,就连汤水都成了人间美味。
胃也暖和起来的感受真好啊。夏温这样想到。
再抬眼看看那位大少爷的关东煮,夏温问道:“你不喜欢吃海带?”
“是啊,我一吃海带就吐。”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给我吧。”
“喏,”那人把海带递给他。夏温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脑抽,就着他的手就吃起了海带。
“……好歹拿走再吃啊,这样拿着我很累的。”
夏温这才后知后觉,红着脸接过海带。
“……那个……之前这么说你真是对不起。”夏温边啃海带边道。
大少爷捧着杯子捂手,哈着气道没关系。
夏温对于他这么淡然的态度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因为我那个……家里出现变故,所以那时候心情很不好。而且……嗯,现在我已经无家可归身无分文了,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帮你做一些事情来报答你吧。”
大少爷安安静静地听他讲完,慢慢地啜了一口汤,随后才道“你年满十八周岁了吗?”
“……嗯。刚满三个月。”
“要高考了?”
“……我被学校劝退了。现在不去学校了。”
大少爷恍然大悟,“哦!不良少年!”
夏温差点没手一抖把杯子扣在那白痴少爷头上,这种反应敢不敢再蠢一点?!
“不是的。我只是因为跟人打架的时候恰好被校长看到而已。”
“啊!还是不良少年!”
“……都说了不是不良了!那群混混骂我妈我才去打他们的!我从来就没做过不良的事情好吗!”
“哈!那聚众斗殴是什么?!拉巴巴小魔仙智斗大反派?”
夏温有种冲动打死这个人。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等会被你打了。”大少爷笑着摆手,“姑且相信你是好学生——”
“——我本来就是好吗?!只是因为被校长看到打架了而已……”
大少爷无奈笑笑,“好好好。既然你无家可归了,那么,我问你,你愿意到我家里来吗?”
你愿意到我家里来吗?
那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周围的时间都仿佛凝住了。空气中的寒冷似乎也温暖起来了。他温柔的声音充斥着脑海,眼泪又一次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愿意。”
“……喂喂是个男子汉就别动不动就哭啊。你的名字是?”
“夏温。你呢?”
“红中。这位是庄叔,红家的管家伯伯。”
……明明是伯伯还要叫叔?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好奇怪。
“庄叔终于后继有人了,庄叔好感动嘤嘤嘤,夏温你要成为一个好管家啊!”←某位叔型管家。
于是乎,夏温就被庄叔认作了徒弟,连口癖与逗比的性格也是一脉相承,可喜可贺。
……
……
7年后的两人
……
……
成年后红中惊讶道:“哎哎哎哎哎!!!!所以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夏温,而且夏温是被我捡回来的?!!!完全没有印象啊?!”
夏温咬着手帕道:“少爷这么健忘夏温真的好桑心嘤嘤嘤。夏温可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少爷了啊!”
想当年红中把夏温捡回去以后,夏温就住在了庄叔家中,被庄叔当做儿子养。而且红中跟夏温只有一面之缘,后来还去了多椅子国,就完全忘记了。摊手。
至此,(初恋)夏温篇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