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魂之愿恶魔城 08 越过信息与质能的边界

IOOI · 发表于 2024-7-15 20:57:57

我似乎睡着了。

一阵强烈的震动将我惊醒，接着，惯性让我那没有依靠的上身往前倒去。不知道自己那由空气编译的身体对惯性这种物理属性有什么印象，但总之，在地上打坐也不是什么乘坐飞机的好姿势。

这不是一种很好的叫醒服务，因为我的脸都已经扑到地上了。尴尬吗？就这样吧，反正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吃瘪了。

我可能在想，刚刚他为什么还是简单地放过了我。虽然我们都是不屑于隐藏情绪的家伙，但当我被扑倒，双手被他的双爪按住时，他的脸虽然凶猛，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相反，似乎他那时十分平淡，就好像在做一件程序化的事一样。在扭曲而狰狞的狼嘴的掩盖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看得准确。我试着深度思考，但似乎是因为刚刚醒来，大脑一片混沌，只能将它暂时搁置。

旅客依次拿起自己的行李，排着队向飞机舱门走去。我身为魂灵的身体被他们一脚一脚地踩过，被各种行李一件一件地划过。我不想多动，只是坐在这里等他们走完。他们侥幸逃离了候机室的火灾，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每个人似乎都心有余悸，但是，我还在这里，他们又能逃到哪去呢？说不定我还会带来灭世的灾难，成为历史的罪人呢；哈，逃避问题永远是最轻松的选项，自杀能够解除一切烦恼，虽然我也没体验过魂灵怎么死。

旅客一转眼就走光了，飞机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整条的壁灯将舱内照得明亮无比，颇有一种人走茶凉的寂寞。

“走了。”低沉的声音与平常相比一成不变，他看来依然毫不在意。现在，他肯定就在我背后几米站着，低头看着我这样趴在地上。

被他提醒，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该起身了。可我才知道我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动不了。全身没有剧烈运动过后的肌肉酸痛，仅仅是无力而已；大脑也是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想法充斥着我的脑海，此刻我似乎只能胡思乱想。

“魔法过载了。”他似乎轻声叹了口气，抬腿直接越过了我，接着转过身来，把我单手拎了起来直接背在了背上。

好吧，这确实合理，能够解释刚才所有的反应。

现在我只是被他背着而已。他背后的披风似乎是他魔法的一部分，永远保持冰凉的触感，哪里都一样，可以很好地将他的皮毛与外界隔开。身体倒是够宽，能够让像我这么高的家伙在他的坐在他的手上，在他的背上靠得好好的。说实话我还蛮享受的，即使只能贴着冰凉的外套；自从我身体像这样窜得老高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背得动我了，我当然也不会要人去背，即使是高中时参加了运动会去跑步，我也是这样坚持，甚至扶都不要扶一下，青少年自然的争强好胜心理罢了。其实真的被抱起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嘛，当然，就这个情况而言的确十分特殊。

“魔法过载就会这样，全身无力，思维混乱；严重的还可能失控或者降级。”

“具体原因涉及体内有序与无序的平衡，施法会扰乱这种平衡，根据熵增原理，一般无序会更强，因此需要恢复。”

狼忽然放下了一只爪子，另一只不知道从风衣的哪个口袋上取出一颗药丸，放到了我的嘴边。那药丸隐约闪着不同颜色的光芒，不知道吃下去会有什么感觉。

看来他也在节省魔力防止过载，我想。无论是背着我还是拿药，我都没见到那本来可以十分方便地运用的黑墨，也是可以理解的。

“类似你们的军用食品。吃下去，会有些许的幻视和幻听，正常现象，因为有故事成分。然后调动你体内的有序与无序运行，天才，不用我教了啊？”

语气毫不客气，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说实话，刚刚他才扑倒过我，我再怎么理解也还是有一定膈应的……啊啊，脑袋好麻，还是先吃掉再说吧……

狼背着我走在人群的末尾，我们走过连接飞机与大厅的廊桥。窗外正飞着细雪，大部分隐匿在漆黑的夜幕中，只有少部分在大功率灯光的照耀下显形，轻轻地落在机场大片大片的空地上。雪并不大，水泥地面并未积雪，只有远处的草坪上有可见的白斑。

“你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小子，当然我也没有提前见过自然一字恶魔就是了。能够在极低解放的情况下自主释放魔法，还是两个，你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好吧？算上我体内的那个家伙一起，我们两个确实可以被称为天才。

“恶魔不会在乎无辜的生命，无论自己有没有能力出手。所有家伙都一样，无论是真性，还是仅仅是因为麻木。”

“你的善良未被污染，值得尊敬，小子，但一字恶魔的怜悯做不了什么，你坚守的所谓的凡人道德，可能最终只能是一件艺术品。”

“而现在，为了完成我的任务，我需要节约有序补给。恶魔可以在凡间进行些微的自然充能，但只是勉强维持不死的程度；而在荒原上更是有序难觅，穿过荒原还要两天，需要规划。”

“还有……”他忽然停顿了一下。

“对不起。”

声音同样听不出任何情感，仿佛只是机械化的回应，但内容不是。

我并不知道他为何而道歉，也许只是为了他自己的什么执念。我仍然无力回答，这是好事，就让沉默帮我分析吧。苍王啊，你又经历了什么呢？

顺着扶梯一路往下，我们来到了地铁站。这里的人们都穿着比我身上更厚，适合小雪天的冬装；我被苍王放到座椅上，半躺着看着周围的人。我身上只有一件并不厚的外套，在地铁上有暖气不怎么冷，但如果普通人穿着这身出去就不怎么快活了。但显然，冷暖对于魂灵来说，只是一种普通的概念与感受而已。而苍王更是着装反季，一件内衬一件风衣就结束了。我猜，魂灵大概十分利好那些无论天气怎么样都想保持风度的家伙。

车窗外一个接一个站台掠过我的视野，我们座位上的凡人起起又落落。是啊，凡界与恶魔们无关，凡人的性命，甚至是同类的性命，他们都不在乎。

不不，或许是……恶魔本就和凡人对立。从古代那些邪恶的交易与代价，到现在那些我看不懂的阴谋诡计……恶魔本就以有序为食，而凡界就是有序的集合……我们势不两立。

那么，我又是什么呢，是凡人、是恶魔、还是神明？

我的身边或许会有很多人，但哪一个都不会给我答案。列车正不停向前。

再一睁眼，我们已经走在雪地上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不会出现，狼爪的印子也不会留下，魂灵终会如同过客一般飘过大地。

这里是偏僻的郊区，或者也可以叫“高新技术开发区”。路上看不见几个人影，只有路灯孤零零地在无边的黑暗中发着光。路边杂草丛生，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偶尔经过的车辆大多速度极快，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电动的家伙不会发出太大噪音，但也没有了油车怒吼的狂放，不怎么见过油车的我们，反而会怀念那个高排放时代的奇观。

我其实或许已经可以走路了，只是可能十分勉强，歪歪扭扭，走不太快，因此他仍然背着我走，一步一步，一振一振。

量子研究院占地面积并不大，我原本以为是高校的某个研究楼，不过现在看来是一家独立的企业。中央是个小小的花园，四周的楼房并不高大，也看不出明显的功能区分，或许研究设备并不庞大，也不用整块整块地吊上楼去。

白雪覆盖了整个花园，现在连水泥地面都得积起雪来了，整个研究院静谧而纯净，就连灯都没有亮几个。看来今天午夜，研究员们不用熬夜，可以睡个好觉。

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人类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了吗？我们……还是他们，甚至可以打通连接凡间与地狱的通道，击破阻隔生灵与亡灵的障碍，越过质能与信息的交界之地，探索神话与传说中生死的奥秘……我真为他们感到高兴。并且，这能够让一个或许更加魔幻的故事得以展开。

我们来到了编辑设备的所在的楼层。纠缠编译需要等待各种复杂的有利潮汐凑出一个最佳结果。不知道这对宏观来说是否间隔漫长，但苍王告诉我今天午夜就恰好有一个。如今，苍王正在用魔法进行操作，而我正扶着窗延望向窗外，试图抓住最后的时间，将凡界的景象刻入脑海。

窗外只是雪景而已，最多引得哪个从没见过雪的南方小崽兴奋一阵子，只可惜我不是。在我看来，雪只是下，我也只是把大脑放空而已，呆呆地望着哪一个角落，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站累了的话就坐到地上休息一会儿，反正魂灵不怕脏，然后继续扶着站起来，重复那无意义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站立-坐下的又一轮循环中，我忽然感觉到，有一张大手轻轻地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庆幸自己刚刚好站着，我回头看向苍王，发现他只是向外看。眼神中同样读不出任何情感，或许只是它所包含的情感太过复杂，我读不懂罢了。

“时光会慢慢冲刷掉所有恶魔原本的人性。为了保存这些残余，我需要去理解你的思维。”

我吗？我也并不是拥有最光辉人性的家伙呀，你执行其他任务的时候不能去感悟吗，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我并没有再转头去看他，只是默默看向前方，试着再抓紧时间，让自己的腿再多坚持一分钟。

不知又过了多久，苍王开口提醒了我，时间就要到了，我们转身朝编译设备走去。

路过控制室时，我惊讶地发现那里居然还亮着灯，一位女研究员仍然在那里坐着，似乎是对着电脑上的数据沉思。

我双手贴着玻璃向内看，她的表情只是疑惑，有时划几下鼠标，专注地看着屏幕。

我曾有一瞬间想要做点什么引起她的注意，哪怕是叫那个祈愿龙再来施点魔法，也许她是这短短几个小时以来，最有可能发现我的存在的人了。但我最终没有，只是朝她傻傻地挥了挥手。我不确定这里的各种仪器能不能探查到我这样一个存在的挥手，我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苍王并没有去管她，于是我也不再思考，跟上了他，将自己一起缩在小小的载物桌上。

我即将越过信息与质能的边界，前往那凡人无法触及的荒原，前往那座无比伟岸的城市。

……

接近午夜，小青还在控制室看数据。

其实自动收集的程序已经设定好了，前置的校准参数也已经被对过了许多遍，今天晚上的窗口期其实不需要有人留守，但是她还是选择在这里熬夜。

她确实对研究工作十分上心，但初来乍到的她选择今天值班，除了想要再复习一下相关知识以外，或许还有对教授所说的那些“不知名的朋友”的好奇。此刻，她虽然身体坐在椅子上，神也专注在数据里，但心早已飞到那载物桌前，想要一窥隐藏的真相。

一个警告忽然从右下角冒出来。这只是一个小弹窗而已，但给出的数据明显标示着编译设备已经自行启动了。这是今晚探测的自动程序。

小青才反应过来，她连忙将视线从屏幕转移到设备上，她试图仔细地分辨视野中的异常，但一分钟过去了，她什么也没观察出来。

“唉，无不无聊，看看设备收集的数据不是更有效吗。”

她又回到了数据分析中，十分钟过去了，她确实发现了几项异常增大的数据，她现在只能把这些标记出来，至于设备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待明天的分析与讨论。

她不知道，她那凝视的一分钟，视线正落在我的身上，我就这样和她对视，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盯了她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