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特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扫了圈车厢,就着旁边的存放货物木箱,泄力的坐在了上面,原本结实的木箱在瞬间承受了男人的压力后,前后剧烈的晃了晃,伴随着吱呀一声,鲁伯特的重心瞬间向后倒去,他连忙调整了双腿的位置,以此来稳住身形,他原本想很帅气的坐在上面,不过现在。
鲁伯特看向面前的女人,她随意的和鲁伯特一样坐在木箱上,贵族的夫人即使脱离了那高雅的环境,此刻的她依旧是那一副高贵优雅的样子,仿佛刚才鲁伯特滑稽的样子或者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到她,鲁伯特想起了百货公司橱窗中的做工精美的玩偶,当然也不会有人想买面前女人这样威严的冷面玩偶吧。
“伊丽莎白·费尔维尤伯爵夫人,不知您有什么事情告诉我。”鲁伯特在心中小小的腹诽后还是快速的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恭敬地朝着面前的女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在某一瞬间,他已经有过猜测是不是面前的两人是杀害亚瑟教授的凶手,而因为他的调查想杀她灭口了,虽然他完全什么都不知道。
“哈伯先生,我很关注你在这趟列车上的行动,我必须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私家侦探。”已经六十岁的伊丽莎白那纤细白皙的双手看着保养的很好,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生出明显的皱纹,她抬起夹着燃着的香烟的手指,向后示意,身后的男人便迅速的会意,走到了车厢的门口。
伴随着男人的动作,淡淡的白色光晕从他身上散开,他那粗大的手指此刻却灵活无比,手指翻飞凭空画出一个复杂的法阵,伴随着动作的结束,一道近似于透明的屏障闪着点点的白光在门口展开,与此同时周围的声音也在瞬间消失了。
“这是,隔音法阵?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在男人开始使用魔法的时候,鲁伯特瞬间做出防御的姿态,左手掩藏在大衣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但他也并没有轻举妄动,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两人,虽然鲁伯特除了埃里克之外也见到过修炼魔法的瓦格兰人,但在一位和王室有关系的伯爵夫人身旁有这样的魔法师,鲁伯特发誓这个消息就是发给阿瑟顿最胡编乱造的,没有职业道德的花边小报上,都不会有人相信。
“尼尔斯·安德森,来自瓦格兰的萨满,我们并没有恶意,哈伯先生。”壮硕的男人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低沉雄壮,但似乎并不熟悉阿尔比亚通俗语,磕磕绊绊的说出了这一段话,还带了些奇怪的口音。
“尼尔斯并不是我的仆人,他只是需要这个身份而已,至于原因。”伊丽莎白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将手中刚才的一个文件袋递给了鲁伯特,“这或许会解答你的疑问。”
鲁伯特接过了那递过来的东西,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证明了其中内容物的众多,他盯着面前的两人,而后垂下眼睛半信半疑的拆开了里面的内容,在鲁伯特刚一摸上手就感受到了文件袋中应该全部都是纸张和一些照片,现实也是如此。
鲁伯特看着手中的那一沓文件,他快速的翻动着这些纸张,眼睛在其中飞速的扫过其中的内容,最开始侦探的速度还很快,但当他看了一部分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到最后,他的双手死死的攥住这些资料,手上青筋暴起,里面的一切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
“这是什么,费尔维尤夫人,我暂时相信您并不是为了戏耍我给我看着些的,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鲁伯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尝试保持冷静,但眼中透过的杀意还是扫过面前的两人,眼中那不稳定的棕色在不停的闪烁着。
如果有旁人在此刻看到这个场景,恐怕会被鲁伯特这浑身散发的强大的气息所吓倒,但面前的伊丽莎白却依旧是面色不改,她交叠起双腿,用她那带着硕大钻石的右手托着下巴,依旧用那淡漠的语气说道:“我为何要欺骗你,正如你所见,侦探,这就是事实。”
“事实?你是说有什么东西占据了亚瑟·格雷夫斯的身体,彻底代替了他,并且将近有三十多年之久,费尔维尤夫人,如果您想写什么畅销的恐怖小说,大可不必找到我。”鲁伯特讥讽道,但他并没有起身直接离开。
“侦探先生,你没必要这么反应过激的,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而后从衣服中掏出了自己的项链,那项链一看就做工精致,其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鲁伯特认得这正是费尔维尤家族所对应的家徽。
而后伊丽莎白将项链握在手中,放在自己的心口,面对鲁伯特郑重的说道:“我,伊丽莎白·费尔维尤,以费尔维尤之名立誓,所说的一切均是调查所得到的真实情况。”
在听完了伊丽莎白的保证,鲁伯特的情绪才微微的缓了些,伊丽莎白·费尔维尤,鲁伯特很清楚她并不是一个阴险狡诈之人,现在这个高贵的伯爵找到自己,告诉她这骇人的事实。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只是他看向面前的女人,叹了口气,继续说到:“抱歉,费尔维尤夫人,我,我刚才有些失礼了,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有些过于冲击了。而且您说的调查是什么意思。”
“一些出于......我私人原因的调查,侦探你应该还记得十年前的阿尔弗雷德·格雷案吧。”伊丽莎白的眼神有些落寞,她的眼神看向了鲁伯特,像是透过他回忆着什么。
“我想几乎每一个阿尔比亚人都知道,毕竟那是王国战争胜利后最大的丑闻,他,他是我的一位重要的朋友,我最开始只是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想知道他和那个瓦格兰人的关系。”还没有等鲁伯特的回答,伊丽莎白就自顾自的说道,那语气落寞而又像是在怀念什么似的。
“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却找到了些意料之外的东西,阿尔弗雷德所劫走的埃里克之前被关押的地方,正如你在资料中看到的一样,是最大的魔法生物实验基地,在战后,阿尔比亚王国进行过人体实验的记录,而实验的主持人,就是亚瑟·格雷夫斯。”
鲁伯特点了点头,“在阿瑟顿的传说中,确实流传过关于实验基地,相传当年阿尔弗雷德·格雷叛国救出拉夫纳后,在战斗过后的废墟中,有一些很像人的怪物的残肢被人发现,但被当局很快的封锁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段时间阿瑟顿市内的谋杀案和这次出现在列车上的狼人,都很像档案中提到的合成魔兽。”伊丽莎白接住了话头,补充道。
“但,这和亚瑟被杀有什么关系,你是说亚瑟的造物最终杀掉了他自己,呵,很戏剧化,但又怎么解释别的事呢,魔兽袭击?”早在调查开始前,鲁伯特心中就有这样的疑问,亚瑟身上的切割伤可以理解,那那狼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伊丽莎白掐灭了手中的烟,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道:“鲁伯特·哈伯。接下来的内容均是基于我对你的信任,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在当年的战争中,亚瑟·格雷夫斯虽然毕业于阿尔比亚皇家理工学院的医学院,但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医,并没有多大的能力或是想法,但在战争的中期,亚瑟·格雷夫斯随从探险队奉命调查位于瓦格兰北方无尽雪原尽头的加拉灯塔,这件事本身属于保密性质,所以知道的人不多,据说但根据官方未公开的记录最后活着的却只有亚瑟·格雷夫斯一个人,而后就迅速的因伤退役回到了阿瑟顿市。”
“这些都是我通过一些秘密途径调查出来的。”伊丽莎白示意鲁伯特看向自己手上的资料,“而后就失去了踪迹,直到阿尔弗雷德·格雷案发生后,才又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而那时,他已经是皇家理工学院特聘的教授,在消失的那几年,我只能调查到他向着王国的核心达成了某种交易,建立了地下研究所。”
“所以你怀疑有什么东西替代了亚瑟·格雷夫斯从而导致了他的转变,然后才发生了所有的一切?费尔维尤夫人,你的猜想未免有些太过于......天马行空,据我所知,这世界上并不存在这种生物。况且,战争的创伤性后遗症或许更能解释这发生的一切吧。”鲁伯特直截了当的指出了伊丽莎白话语中的逻辑漏洞。
“这也是我要说的,哈伯先生。”一旁一直站着的尼尔斯开口说到,“瓦格兰的萨满世代承担着守卫无尽雪原的职责,而您说的这种生物,事实上是存在的,德劳格,这是他们的名字,您之所以没有听过他们的原因是因为这种邪恶之物只生存在无尽雪原上,被加拉灯塔所阻挡。”
“在家族的记录中,这种生物能够侵占人类的身体,思想。大概三十年前,我的父辈在无尽雪原上发现了德劳格的逃出痕迹,因为战争的原因,一直没有追踪到,直到现在我才得到了他的确切的信息,在调查的过程中,我遇到了费尔维尤夫人,之后就达成了合作。”尼尔斯看了对方一眼,而伊丽莎白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呼,这些。”鲁伯特有些头疼,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些远超自己认知中的内容让他难以消化,“假如你们的说法是真的,那亚瑟现在已经死了不是吗,那那个生物也就因为亚瑟的死亡而消失了。”
听到鲁伯特的问题,尼尔斯摇了摇头,“问题就在这里,德劳格并不会因为宿主的死亡而消失,他只需要在一段时间内找到下一个宿主就可以继续生存,除非使用特殊方法捕获他,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现在才找到他。”
“你是说,这趟列车上有人被德,德什么。”
“德劳格,这个发音有些难,毕竟是来自古萨米语。”
“好吧,这趟列车上你怀疑是有人被德劳格继续侵占了身体对吗,为什么这么确定。”鲁伯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因为是雪原告诉我的,瓦格兰的萨米都能够和自然相互交流,而德劳格,雪原告诉我他的气息还在这个车上。”尼尔斯肯定的说到。
“呃,你是说,是雪原告诉你的,你有想过去文学院吗?”鲁伯特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有些失望,觉得这个所谓的萨米萨满的话可信度有些下降。
“鲁伯特先生,请不要质疑萨满的力量,雪原也告诉我祂曾经见过你,是祂指引我来到这里的,我们的相遇并不是意外。”感受到了鲁伯特话语中的不相信,尼尔斯闭上了眼睛,鼻翼动了动,而后慢慢的说道。
“停下,我相信你,停下。”还没有等尼尔斯说完,鲁伯特出声打断道,语气中充满着浓浓的威胁。
“抱歉,哈伯先生,这是最直接的办法了。”尼尔斯充满歉意的向着鲁伯特鞠躬。
“那你既然能够判断出来,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到那个人呢,还要这么麻烦的找到我。”
尼尔斯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说到,“自从加拉灯塔熄灭后,我们和雪原的联系就越来越稀疏了,而且我的能力并不强,德劳格的实力比我要强,我只能判断出他的大概位置。”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是给您的伊丽莎白·费尔维尤夫人,为什么是我,就没有想过我会拒绝吗,或者说,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是雷蒙德,他远比我看起来要强大和靠谱。”
“因为他和皇家的关系,鲁伯特。雷蒙德是皇家调查局的探长,你不会真以为他这次是去度假那么简单吧,国王想要更大的权力,甚至是永生,而议会则希望制约王室,而我,就代表着议会的一方。”伊丽莎白朝着面前的鲁伯特伸出了手,邀请他加入自己的阵营。
看着伊丽莎白的邀请,鲁伯特并没有直接答应,他撑起身子看着面前的女人,双眼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脸,想要从其中找到任何细微的变化,而后阴恻恻的说到“伊丽莎白·费尔维尤夫人,您似乎很信任我,您就不怕我将这些证据都交给雷蒙德吗,毕竟和王室合作,会比和议会合作更加有前途。”
“因为......直觉。”伊丽莎白听到了鲁伯特的威胁,随意的摊了摊手,“毕竟我们都被亚瑟·格雷夫斯伤害过,也都不想见到曾经的悲剧再次发生,对吗,鲁伯特·哈珀或者说阿尔弗雷德·格雷。”
鲁伯特的瞳孔瞬间放大,他震惊的看向面前的女人,但他却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也并没有否认女人的话语,他突然低沉的笑了起来,“伊丽莎白·费尔维尤,你还是这么聪明,但你谈判的对象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来自阿瑟顿的私家侦探,而是臭名昭著的叛国者,危险的逃犯,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阿尔弗雷德,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有了这个证据,议会就能够钳制国王的野心,加上我的运作,我有八成把握你能够拿到特赦,甚至可以为你翻案。”
“不,伊丽莎白,我的名字是鲁伯特·哈伯,只是一名私家侦探而已,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这次我会帮你,不是为了特赦,只是为了我们之间多年的友情,但如果。”鲁伯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车厢此时发出嗡鸣,他看着闪烁在手中的银白色光芒,而此刻众人能够感受到车厢明显以一种特殊的频率震动。
伊丽莎白看向面前的中年人,点了点头,“哈伯先生,感谢您接下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