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庸俗的人生里,我愿意回想起来的只有十七到十八岁那年,如果你问是不是因为喜欢,我的回答是不,当然我也不讨厌。我是在那年夏天偶然放生了自己自由,接受了真正的自己并努力寻求出路,可最后还是乖乖地回到了世俗的囚笼。会想起那段自由的日子,仿佛真的成为了自己,而非世界的傀儡,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一切都还未开始,一切都还值得期待,未来好像遥远而又触手可及,对这条未知的道路犹豫却充满希望。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越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越害怕失去,越害怕失去的东西就越容易伤害自己。我第一次失去的东西应该是一块机械手表,那是高中三年不曾离去我的战友,它一路无畏的前行,秒针飞转,催促着分钟加班加点地走去,催促着时钟快些长大,快些去见见那光怪离奇的世界,去见见不同常人的人生,可它在高三的那个暑假不见了。当手表从高楼下坠时,我竟没有听见坠物之声,原来它被城市的车水马龙所淹没,被周遭长辈的议论声所覆盖,被或鄙夷或唾弃,或嘲笑或怜悯的眼神所吞没,我居然没有听到坠落的声音。风在耳畔呼啸,我感觉到太阳穴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很像那只表走起来的节奏,我觉得我马上要变成一只手表,一只十恶不赦、会将人带往歧路、背负谩骂的表。我想成为它,我可太想成为它了,我从它挣脱我的手后迫不及待扑向自由,看到了久违的释然,这让我自愧不如。 对不起,我终究是辜负你们了,请允许我的懦弱,我就将自由了,久等了,我的自由……
可儿时不舍离去的温暖抱住了我,死神很遗憾与我的错过,母亲哭着说没有我她怎么办,我犹豫了,世间的牵绊终究还是困住了我,只是她怎么会知道,以后也许还会让她更失望,上天赐予了我能爱上同性的能力,可还没教会我什么是爱,如何去爱,这究竟是不是一钟惩罚呢?
暗:我第二个失去的东西,是……
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傻瓜。
暗;(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因为是我害了你
光:(他不再说话,只是叹息)
暗:告诉我这几天你去了那里?
暗:或者,将我一起带去吧
暗:这一次谁都无法阻止我的脚步,待罪恶的血液流出我的身体,我能否拥抱我想要的自由?
光:(扶额苦笑)你这个衰小孩,怎么动不动,就这么抑郁,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别人?
暗:喝了点酒
光:可是你从不喝酒
暗:我是醉了,但我没疯
光:就为了他?你甚至考虑了走上这条道路,这可不够理智!
暗:你听过一种叫醉生梦死的酒吗?有人跟我说过,只要喝了那种酒,可以忘掉一切。
光:你喝醉了
暗:是吗?可是我听说喝醉了就不用去想任何事情了,可是我的心好乱,想的事好多。
光:这也就是我为啥讨厌酒的原因。 暗:喝醉了就会像死了一样,什么都不用管。还不够,现在还不够……
光:你打算醉到什么时候?
暗:只是什么问题?我活一天就喝一天,不行吗?
光:你这副样子是让别人觉得你可怜?
暗:我怎么敢,哈哈,我怎么敢让他可怜我?
光: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暗:我让你讨厌了吗?你说过你会来找我的,这次决不食言,没关系,我可以找你的,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呢……
光:差不多得了
暗:可每次我都迟迟收不到你的消息,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我也很需要你,比他更需要,我没有他那些朋友,如果你都不要我,那我该怎么办呢?
光:有点沉重了
暗:再救我一次好不好?别去找他,留下来,不要离开我。
光:啧啧啧,流浪狗就不要随便动心,那里可不是你的家。
暗:可怜不是爱吗?一点点都没有吗?可是你曾对我说过好话,答应会陪着我的。他就那么好?好到你都不愿意给我机会?如果我说我愿意祝你幸福呢?我终究还是遇到你太晚了,终究还是不应该心动,也不该说出我的爱意,不如把这份爱葬送到黄昏吧,就像初遇时那样
光:阅尽黄昏,此信承期
暗:你连他们都能够可怜,为什么不能可怜可怜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可怜我呢?哪怕那么一点点的爱也可以呀,如果我受伤了,你会不会心痛?如果我离开了,你会不会想我?我想我不再需要被拯救了,需要被拯救的早就已经死了。
光:葬送黄昏,此信失约
暗:我遗憾的是我不曾见过海,你也不在我身边
光:你的人生很长,总会去遇见你的上上签
暗:我可不觉得我的人生还有很长,我也不想去想那么多,金钱,美酒,纵情声色,我想要多少就能得到多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再也不用负什么责任了,也不用去考虑什么天赋,屈服世俗有什么不好?他不就想要我这么活着吗?我会如他所愿,好好的,正常的活下去,我肯定可以做到。
光:也许别人会信你,但我看得出你在说谎,假装快乐地活着,你虚不虚伪?用犬马声色来麻痹自己,企图逃避生活带给你的责任,逃避你心中还记挂着的理想和过去。
暗:可是生活真的好累,出人头地真的好难,我从巅峰跌至低谷,大人告诉我,我不能叫疼,要一边包扎自己的伤口,一边向着高处爬,无人在乎你的伤口是否还在渗着血,无人在乎你半夜是否流着泪,每个大人都会告诉我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是我不懂为啥自己还要坚持,尘世间的喧嚣令人厌倦,每当我快要爬不动的时候,我能想到的就只有……
光:所以为什么要想到死?为什么要想到为别人承受什么?这世间明明还有很多美好等待你去经历。
暗: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知道除了活着,什么都做不了是什么感受吗?我曾经想弥补以后会对父母的亏欠,可却发现这只是徒劳的自我安慰。后来我阅尽书籍去寻找这条路的答案,可故事的结尾却总是以悲剧告别。最后我一个人人只求孤独地离去,可天赋却给了我最重的惩罚,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可能这辈子,我终究是活不出自我了……
光:就是因为我太了解这种感受才会来找你。
暗:哈哈,我是不是应该去看个心理医生?心老是没理由的痛,居然生出过走上这条道路的想法……
光:是呀,你早就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这样你就不会这么抑郁自毁了。
暗:我就说我不正常吧,我居然会对同性有想法,在我家的那个小镇,他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两个男的居然可以一起生活
光:唉,看到美好的结局你觉得太理想,不现实。看到悲伤的结局你又觉得好深刻,同路大抵如此。你只愿相信你所想象的,总觉得取向是个不对的事,你不正视自己,我又可以拿你怎么办?
暗:我困在了那场暑假的投降里,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光:这文案抄的可真有意思,你就非得写得这么文绉绉的?
暗:若死神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他定会嘲笑我的懦弱
光:若未来得知你在努力奋战,他定会嘉奖你的勇敢
暗:所以你找到理由了吗?
光:还记得那句话吗?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新的开始。
暗:我的记性越好,这份伤痛就越真。我的阅历越丰富,路的结局就越残酷。感官中愈是五光十色,内心便愈是空洞无物。而我总能敏锐地察觉一些不该察觉的事情,总能将微小的情绪具象化为文字,这便是天赋给予我的惩罚吗?
光:我不觉得取向的问题是一种惩罚,它更像是一种考验。
暗:那为什么受难的人要是我?而不是他人,为何要让我天赋异禀?
光:如果你还在期盼他人的救赎,那我必须告知你——没有人会救你,是你自己要活下来的……
暗:你是说,我必须自己拯救自己?
光:指望他人的救赎太过理想,期盼着你与自己和解又过于艰难
暗:…… 光:我在想,既然生活中的痛苦远比快乐多得多,那么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暗:我想这句台词并不属于你 光:在悼亡的钟声之后,一切罪业将于魂灵并同消弭……
暗:《裁决协定》第三章第一节……
光:戳中你的痛处了?
暗:只是觉得平时你不是这样
光:你所痛苦的,正是我已经经历的。我所烦恼的,你也必将在未来遇见。
暗:那我还能怎么做,你能告诉我吗?
光:长风吹彻寒霜尽,见见春天万物生。去见见春天吧漠北,去见见春天!
暗:此刻已经是盛夏,那里还能有春天半点影子。
光:那就忘记吧,把这些事都忘掉
暗:你说我假装快乐来逃避痛苦,但忘记不也是一种逃避吗?
光:每件事都会有一个你不得不接受的结果,无论他是否违背本心,无论他是否让你痛苦。当这份痛苦过于沉重的时候,与其鲜血淋漓地去面对,不如将它忘记。
暗:学会不那么在乎吗?
光:你就是太在乎了,没有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也没有什么非他不可,在生命的渡口,你我皆是过客。
暗:这城市依旧车水马龙,没人会在乎的。
光:不是已经学会了不去强求任何事务?因为就算你记得,该错过的仍会错过,该犯蠢的地方仍会犯蠢。
暗:那就祝我失误少点吧
光:我只是想问你还考虑坚守那个而立的约定吗?
暗;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光:那我来替你做这个决定吧,既然它是你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反抗,那就留个念想吧。你成功了,自然就会获得你的自由。在此之前,我想你必须忍受一段时间。
暗:而立吗?时间已经不多了。
光:所以,活下去吧,漠北,未来有人在等你。
暗:谁?谁在等我?
光:活下去靠的不是救赎或是和解,而是遗忘!活下去,漠北,未来有人在等你!
暗:你不要走,回来告诉我,谁在等我好不好?
暗:未来……哈哈,我是疯了,我连梦都信。但是,我可以相信他吗?
暗:譬如昨日死,不过今日生。暂且前往未来 不去拥有就不会失去,不失去就不会受伤,去见见漠北,去见见江南,去见见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