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塔 Natlan》比起传统意义上,使用多种乐器的和声,以音乐本身为鉴赏对象的交响乐,更像以交响乐为载体,颂唱的一首叙事诗,而其确实具备完整的起承转合结构。因此,我将以按此结构,依次凭个人理解赏析这首交响乐的内容(歌词也以按该结构分段)。
起:英雄的追忆
(出征!肩负一切 —— 再一次,再一次,燃烧)
开幕便是一张黝黑的面庞,这对于强调对象是声乐的交响乐是很罕见的,也表明了本作的主角——并非音乐,而是人,或者说,英雄。
观众很可能关注到演员所用的语言——斯瓦希里语,被誉为非洲的普通话。尽管使用人口众多,却在国际舞台上鲜有身影,一如被埋没的非洲文明。
可直到“回归大地下的深壑”这一句,气氛都是阴沉凝重的,而这正是英雄诞生的起点:没有人生来是英雄,成为英雄的路上哪怕有为了家园的目标,死亡的阴影却始终相伴。
但在“故事仍在延续/荣耀几经传承”这两句里,似在众人“正如烈火/永燃不息”的鼓舞下,英雄振作了起来,超越了自己的恐惧,用“勇气点亮天空与大地”。在这过程中,无论是演员的声调还是背景的乐曲都随之昂扬,表现了英雄得以真正成为英雄的过程。
请观察周围的布景,在无以看透的黑幕中,火盆中的火光摇曳燃烧,似无数英雄点亮了黑暗的长夜。
但英雄的故事随着“纳塔再一次迎来胜利”戛然而止,然后就是众人唱道:“我们为你守候,我们为你歌唱”,原来英雄的故事早已落幕,此时不过是众人对英雄的追忆而已。但哪怕斯人已逝,他却依然在歌声中,和众人在“回来吧,我的朋友,回来吧,英雄”中互相呼唤,都期待着对方能够再一次振奋/回归。
承:众人的奋起
((前奏)你是否畏惧死亡? ——为理想,为愿望,为未来(为了希望))
这一段开始时的前奏音乐是我认为尤为精华的部分。音乐是无字的语言,而我认为,这一段音乐确实做到了如语言般的作用:描绘环境。
在密集的鼓点中,提琴紧凑的节奏营造出了战云密布的阴沉,这一部分延续了上一段的压抑又多了一份紧张。但一声弦鸣后,原本令人难以喘息的氛围里开始夹杂既坚毅又昂扬的音色,如星火在重重重压之下仍未熄灭,转而开始发出明光。
盖那笛,它的管音承接之前的弦音,结出果实,迸发出了洞穿黑暗的强音。盖那笛的音色浑厚而嘹亮,悲伤却不忧郁,宽厚而又磅礴,如已逝去的万千魂灵唱起灵歌,承托起今人濒临绝望的内心。
排箫的声音与盖那笛相近又不同,它的音调空灵悠远,隐隐暗示了超脱尘世存在的眼光,如同古灵的精灵也看到了大地在战火中变得满目疮痍,对涂炭的生灵心生怜悯。
如果注意聆听,还可以听到沙筒的沙沙作响,沙筒与排箫和盖那笛一样,同为印第安文化中的特色乐器。我起初还没有明白在排箫的声音中加入沙筒的作用,反而觉得这让排箫的音色蒙上了沙尘。但也许作曲者所需的正是这样的“蒙尘”感:人们坐在战后的废墟之上,抖落身上的灰烬,哪怕身体匍匐于土灰,却也没让尘土沾染他们清澈的灵魂。
环境描写无疑会表现人物的主观精神色彩,而上面的乐段,我认为表现了身处当下的众人眼中的世界:晦暗与压抑中隐含着希望的种子,虽然大难当前,却有无数人与自己同在。
因此,在盖那笛和排箫的合奏中,饰演英雄的男演员再次向众人发出诘问:你是否畏惧死亡?/你是否勇气依旧? 而已被鼓舞的众人,与古来的英雄一样战胜了自己的怯懦,坚定地回答道:绝不/毋庸置疑。
古有英雄珠玉在前,今有强敌仍需直面,身侧则有无数同仁志士并立身边,因此,众人接下来要做的,自然不言而喻:铭记英雄的名字,追随他们/再一次,踏上战场。
为家人,为故乡,为国家(为了荣光)/为理想,为愿望,为未来(为了希望)
这些是众人踏上战场的理由,是对将要出征的战士们获得凯旋的祝福。这一段激昂的女声合唱被b站弹幕戏称比奥运会还奥运会,亦让人想起大刘的《光荣与梦想》中,那些明知无法取胜,却仍要走上奥运会赛场(战场)并拼尽全力乃至献出生命的人。
转:真挚的哀思
((前奏)回来吧,我们一直在等待 —— 听吧,歌声会为你指引家的方向)
众人的雄心已经被点燃,但他们没有沉醉在热烈的昂扬中,而是回望其那些已经逝去,却仍在鼓舞今人的英雄。于是,歌声渐弱,鼓点渐歇,唯余排箫的声色如袅袅炊烟升起,依稀指向回家的方向,再飘行渐远,众人也低声道出了他们的哀思:回来吧,我们一直在等待。
此刻,全场进入最静默的时刻,唯余星星点点的伴奏下,众人在火焰缭绕中轻声哼吟的哀歌。这里有一个细节,之前扮演英雄的男演员也跟着全场其他人一同表现的肃穆、悲哀,甚至还刻意给了他镜头。
我认为这无疑是有寓意的镜头:英雄并没有远去,只不过又回到了他所热爱的人民之中,与人民一同欢笑、一同悲伤。所以有网友评论,这一段默哀,属于阿连德,属于桑卡拉,属于纳赛尔,属于切·格瓦拉(既属于所有第三世界无产阶级革命家)。我认为这是正确的,是恰当的,因为人民的默哀,只会属于曾为人民奋斗过的人。
但悲伤不会驻留,很快,在最静默的场景后,便是冲上云霄般渐响的歌声。“听吧,歌声渐响”,这是人民对英雄最终的回应,纵使死亡已将彼此分离,但人们却依然相信,此刻热烈的歌声将指引英雄的归家之路。
合:薪火的传承
(故事仍在延续(正如烈火)—— 这就是新生的时刻)
每个时代都会期盼英雄,但历史上的英雄不会复生,可也正因有缅怀英雄、效仿英雄的人们,英雄才会从各个时代不断涌现。
人们开始再次传唱开头英雄向众人传递的话语。正因为英雄的事迹已经升华,点燃天空与大地的勇气从未被他所保护的人所忘记,人们和英雄才会在不同的时空维度上怀着同样的信念——纳塔,或者其在阿兹特克的纳瓦特语中的本意“我们的土地”,将再一次赢来胜利。而这胜利,正是历史上无数人,凭着这份跨越时空的信念,前仆后继维护的战果。
一声锣响,宣告是时候和英雄做最后的道别了。人们以最高的热情,向英雄传达了盼望归来的愿望,这份愿望并不悲伤反而让所有人都更加高昂。随后,短暂的打断,众人宛如宣告般,以“这就是新生的时刻”结尾,仿佛于烈火中永生的英雄,真的再度复活,自火焰中走向众人,此刻,英雄与众人已为一体,或者说,两者从未分离。
英雄来自众人,众人可成英雄。人民史观,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