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残忍,我和别人的价值观有些不一样。如果是我爱的人,哪怕是被他吃掉我也可以接受,但是对于我来说没有那一层关系的人,即使对我再好我也不会有多么动容。
父亲临死前的嘱托,母亲最后在窗前的那一推,甚至是那个虎兽人大叔用身体挡住门的那一刻,都比不上我对佐恩此时此刻的感情。
或许,我才是最适合当感染者的兽人,无情无义,只为自己的欲望而活。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很快地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振作,才能活到现在,这说不好,也是优点。
“我也好喜欢梵轩。有你在的时候,我就会忘了我们还在隔离区。”佐恩像个孩子一样,在我的怀里发出啜泣的声音。
就像是那个超市的老板娘,感染者没有泪水,表达悲伤的时候,只会发出类似于哭的声音。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吃了我,你明知道我会原谅你。我们是跑不掉的,西边的火车站守不住的。还不如就这样干脆殉情了算了。”
“你又用肯定我是感染者的语气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我轻轻排着佐恩的背,他蜷缩在我的怀里,冰冷的身体就像是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我把脚边的被子拽过来盖在我们的身上。
“你困了吗?”他从我的怀里钻出来,把身体舒展开,反过来从背后抱住我,而我的脑袋刚好在他下巴那里,断裂的角现在不会再硌到他了,不过他应该觉得很可惜吧。毕竟是比我高出一个头的食肉动物,身体上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我们睡吧,明天就离开这里。”我嘴里说出来的话已经含混不清,就像是病中之人的呓语。
爱如果让人盲目,那我一定是瞎子。
我在他的拥抱下沉沉睡去,梦中的我,在深夜的海滩上,迷惘着,不知何去何从。
银白色的月光下,我在松软的沙滩下留下一串脚印,海面上翻涌着银色的浪花,夜晚的海,是一片黑色的粘稠胶状物,只有浮在上面的浪才有我刚才看见的颜色。
在我的不远处,是佐恩模糊的轮廓。
亲吻我吧。
我向着模糊的佐恩说着,但是他并没有走过来。
拥抱我吧。
我走过去,可是佐恩的身体,如同我在博物馆看过的剑齿虎化石般,只有骨架。
你去哪里了,佐恩?
在空荡荡的骨架中,只有你跳动的心脏。
你是感染者,但你有还是兽人时的心脏?
可是我饿了,我的眼睛变得血红,我这才意识到,那片黑色的海浪在我的眼中逐渐变得蔚蓝,星空变得逐渐明亮起来。明明应该是美好的画面,可是我却感觉离你愈来愈远。如同在电影下才能看见的,洁白的浪花拍打着我的脚,细沙从我脚趾头的缝隙间滑过,可是我却无比悲伤。如同鱼缸里的观赏鱼,看见的水中风景越美,心却越痛。想拔掉水泵,想刮掉鱼鳃割掉鱼鳍,把生命最后的尊严,沉到水底。
我饿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饥饿,它凌驾于我的所有理智之上,我触碰着佐恩的心脏,还跳动着,炽热。是血肉的味道,是爱的味道。
我像拧抹布的水一样,拧动着自己的身体,妄图挤出病毒,挤出我对你的所有不洁的想法。可是,我做不到。如果你是感染者,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感受。
我们还在隔离区,所以我才要保持清醒。你如果能保持理智,那我肯定也可以。
这种想法让我望着那片海,一切在我眼中依旧清晰可见,夜晚给我带来的恐惧已然不再,就像是原始人在漆黑的山洞中发现了火焰。我的肚已经没那么饿了。我把你的心捧在怀里,静静地跪在地上。
佐恩——我也是感染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