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暗恋

shuiwei · 发表于 2022-5-16 23:01:07

   第一次见到老白是大一刚开学那会。

   军训刚结束，大家都很兴奋，总算能脱掉那又丑布料又差的军训服了，自个的衣服穿身着还是要有型多了，而且很重要的——对我这种脸盲的人来说，穿上自个的衣服终于能认清谁是谁了。然后我就注意到了老白，那天我打完水回来，看到斜对面宿舍出来一群人，我一眼就看见了他，因为他真的白的发光。
　　是的，老白是个特别白的人，即便军训也把他晒黑了一层，他也比周围的人白了一圈，虽然个子不怎么高，瘦瘦小小的，但在人群中我总能一眼就能看到他。

　　后来就经常能碰到他，在食堂里，在教室里，在操场上，但是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听他们班的人说，他好像不太喜欢跟别人接触，几乎从来没有主动找别人说过话，干什么事也都是自己一个人，甚至和室友关系都不是很亲密。
   那天我们寝室一起去吃饭，在公交车上看见了他，车上人很多，一片嘈杂，而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离他很远。
　　
   我觉得他很孤独。
　　我想要靠近他。

　　于是我制定了一份详细的攻略计划。
　　我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老白身边。我会在上课的路上埋伏着，看到他出现后，走在他的前面，让他能看到我；到了教室，我坐在离他比较近的位置，下课的时候我会在他附近跟人嬉闹，要么就是大声说话，引起他的注意；中午下课，我会拉着室友一起去他喜欢去的食堂，然后搜索他的位置，找到以后就坐在他附近的位置吃饭。就这样不停地刷存在感，让他逐渐习惯我的存在。
　　离他最近的一次，是上课的时候我坐在他后面一排，离得真的很近，他往后靠的时候，我甚至都能看到他脖子上的汗毛，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那节课我都没怎么听，像痴汉一样一直在盯着他毛绒绒的后脑勺傻笑。
　　等我觉得时机差不多的时候，我坐在了他的旁边，准确的说是同排，中间还隔了一个空位。上课的时候我总感觉左边的胳膊热热的，好像旁边有个炉子烤着一样，烤的我的心也痒痒的。我也总借着翻书和记笔记的机会偷偷看他，他长得真好看啊，而他只是专注的盯着老师的PPT看。然后我就发现他好像不是在听课，因为老师已经讲到下一章了，而他的课本还在上一章停着。过一会他缓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课本，再看看讲台，然后露出了一脸迷茫的表情。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么呆萌的一面，我以为他在认真听课，结果他居然在发呆，也太可爱了吧。
　　然后他转过头来问我，老师讲到哪了？
　　这是老白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内心一阵激动，还以为第一句话要等很久以后我开口去说呢，没想到居然他会先开口跟我说话……我面不改色，一脸高冷地的告诉了他课的进度。
　　后面就没有再跟我说话了，但回去后我还是兴奋了好久，辛苦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有点进展了。而再之后，再见到他我就开始厚脸皮得跟他打招呼了，开始是路上遇见说一句简单的hello，接着是诸“你也来吃饭啊”或者“今天几节课来着”之类的简短对话，虽然很少，但至少我们已经从不认识到认识了。
　　
   那么下一步就是从认识到熟悉！

　　机会来了，考试月到了。
　　平时的大学生活一向轻松，只要胆子够大，百分之八十的课你都可以不去上。但考试月绝对不同，平时的懒散注定了大家都要卯着劲把一学期的课程压缩在一个月内掌握，不然等待你的就是挂科和补考。所以绝大部分人这段时间都会泡在自习室或者教室里，老白也不例外，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两栋教学楼，一栋图书馆里找到老白。
　　我从一楼的第一间教室开始找，每次都从后门进去，然后看看他在不在里面，不在的话就换到下一间，就这样一间一间，一层一层地找。现在想想那时候也是死脑子，直接从宿舍偷偷跟着一路到教室不比一个个找简单吗，所以说爱情使人降智这件事不是没有道理的。
　　后来在4楼找到了他。即便是背影，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在最后一排门边上的空位上坐下，把书拿出来，然后静静的等待着兔子撞过来。
　　我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巴巴等着他出来，等的我心急如焚，终于老白起身了，我低下头，装作在认真看书的样子，在心里计算着距离和时间，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我抬起起头，刚好和他对眼，假装愣了一秒，然后微笑——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自习啊。”
　　完美！
　　顺理成章的，我们聊起了复习进度，聊起了重点，我还“很大方”的把我的笔记借给了他。那晚上我心情特别好，回宿舍打游戏输了都感觉很开心。
　　后来我便经常在宿舍门口“偶遇”他，然后一起去自习室，饭点的时候看他准备出去，就问他是不是去食堂，然后跟着一起去。虽然一开始他总是带着生疏和尴尬，但好在我脸皮厚，话也多，久而久之我俩也算熟悉了起来。

　　考完试就是寒假了，放假临走的那天，我在宿舍里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去跟他道别呢，我在屋里一会坐下一会起来，一会开门出去看看，然后又回来，室友还问我是不是得痔疮了，怎么老坐不住。有次我都走到他们宿舍门口了，想敲门却还是没了勇气，灰溜溜的回自个宿舍了。最终我还是垂头丧气地拎着箱子下楼了。
　　走到楼下，我还在遗憾没能在走之前说上话，然后我就听见有人叫我名字，我回头，看见老白站在阳台上。
　　“你要回去了吗？”
　　“回去了！”
　　“明年见！”
　　“明年见！”
　　然后他冲我挥挥手。
　　我也挥挥手，回过头，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感觉就像喝下了一杯加了蜂蜜的气泡水，那甜蜜的味道不断从心底升起炸开，让整个人都被满足和幸福包围。
　　
   感觉真的好极了。

　　再次见到老白就是开学后了，那会儿我正在收拾自个的东西，就听见有人敲宿舍的门，回头一看就看到老白伸个脑袋进来了。他把头发剃成了寸头，紧贴着头皮的那种，这种放在很多人身上绝对死亡的发型意外的很适合他，配上他冻的有些发红的鼻子和耳朵，和他笑的时候呼出的雾气，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新。
　　“你怎么剃光头了？”
　　老白摸摸头，笑着问道：“好不好看。”
　　“像个猕猴桃一样。”特别好看。
　　他看了看我们宿舍：“你宿舍其他人还没来吗。”
　　“没呢。”
　　“你等等我，我去拿个东西。”
　　老白说完就回自己宿舍去了，过一会拿了一个袋子又回来了：“我家那边带的特产，这家是最好吃的，你尝尝。”
　　我接过来，是一盒酥饼之类的点心，我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好甜，很好吃。”甜到心里了。
　　“回头也分给你室友们吃。”
　　“好。”才怪，我要自己吃光。
　　
   慢慢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白会等我一起去上课，上课地时候也坐在一起，饭点的时候一起去食堂，去超市买东西也会喊上我一起。甚至洗澡也一块。说实在的第一次一起去洗澡我还是有点紧张的，脱衣服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往他那边看，进了浴室才敢偷偷的喵几眼，在昏暗的灯光和氤氲的水汽衬托下，他白净的身体显得又纯又欲，啧啧。

　　老白跟我说了很多他自己的事，我也知道了他为什么都不愿意与人接触，老白从小是一个胖子，个子也不高，在学校里很少有人愿意跟他玩，甚至有些还会嘲笑欺负他，逐渐的，老白变得自卑，不敢与别人交流，在学校里永远是一个人，即便后来他瘦下来，变得好看了，他还是没法主动与人接触。
　　他说我是个特别温暖的人，像一颗太阳一样，能让身边的人都很开心，他说他很羡慕我，说他想成为像我这样的人。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为他去做点什么，不是吗？

　　从那以后，我开始带着他和宿舍的人一起打牌，一起玩桌游，教他打游戏，带他去参加各种活动，认识新朋友，甚至我们宿舍固定的聚餐我都会叫上他一起。
　　老白渐渐变得更爱笑了，跟自己室友的关系也变融洽了，他开始参加他们班的集体活动，开始与不熟悉的人慢慢接触，有时也能跟别人一起开玩笑、打闹了。

　　而我们俩的关系也变的越来越好，几乎形影不离，我的室友甚至都开玩笑说他是我们宿舍第5个人，当然也会开玩笑说他是我老婆，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深情款款的喊他一声老婆，而他则会笑着让我滚一边去。
   我们没事的时候会一起去溜街，去吃好吃东西，有时还会去看电影。

   就像情侣一样。

   有时候我会想，会不会他也有和我一样的想法？会不会他在等我开口？可是我不敢去问。我怕，我怕，我怕！我怕说出来连朋友都做不成，至少没有答案就代表着还有希望，不是吗？

　　时间过得很快，蝉鸣响起，空气愈发燥热，自习室的座位变得越来越满，走廊上多了很多小声背书的同学，又一个考试月到了。
　　那天我和老白一如既往的到408自习，他在外面的走廊上背书，我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吹着空调，然后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女生走到老白的座位前，不知道干了什么。我也没有太在意，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过一会老白进来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他拿起了一张纸条一样的东西，看了之后他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我看向刚刚那女生的座位，是空的，她已经走了。
　　老白收拾好书包就过来找我：“我们走吧。”
　　我看看时间，刚到九点，离我们平时回去的点还早呢。我看着有些慌乱的老白，问道：“出啥事了吗？”
　　“等下出去再说，我先去外面等你。”说完老白就出去了。
　　出去以后，老白给我看了那张纸条：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做朋友。后面还留下了她的QQ号码。
　　果然被我猜中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滋味，酸酸的，凉凉的。
　　“我们明天换个教室自习吧。”回去的路上老白说道。
　　“为什么？”
　　“感觉很尴尬。”
　　我看向老白，昏暗的路灯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老白。”
　　“嗯？”
　　“你想谈恋爱吗？”
　　老白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想谈，你应该告诉人家，而不是逃避，这样对人家女孩子是不尊重的。如果你想谈……你就和她好好聊聊，看看能不能合得来，说不定你们俩就成了。”
　　后来我俩还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很晚都没有睡着，心里很乱，一直在想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我了解老白，虽然他在犹豫，有点不知所措，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渴望。我知道他会做什么选择，即便那是我不想看到的结果。

　　女孩叫小光，是高我们一级的学姐，性格活泼开朗，长的也很可爱，很快我们俩就混熟了，她开始在微信上向我打听老白的喜好。我是真的不想搭理她，甚至想直接把她删了，但最终我还是认真的回复了她。老白这边也一直在问我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孩，该怎么样才能让女孩开心，我也一点点的帮他出谋划策。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我似乎是做到了一个好兄弟该做的一切，可是我怎么能甘心只做兄弟？

　　那天晚上小城里有灯光秀，他们俩一起去了，其实本来原计划是我们两个一起去的，那时候小光还没有出现。其实他也还是说了让我一起去的，但是我拒绝了。我知道老白的计划，美丽梦幻的灯光海洋是表白的绝佳场所。那天晚上，我在阳台上抽起了已经很久都没有抽过的烟，我抬起头，看到的只有几颗光芒微弱到几乎都看不到的星星，想来比起那夺目的灯光要暗淡多了。
　　手机响了，打开微信，是一张牵手的照片。我没有回他，只是继续抽烟。

　　我想起阿甘正传里面的那句经典台词：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拿起的是什么味道的。如果暗恋是一颗巧克力，那它一定是朗姆酒夹心的，刚放进嘴里时是香甜可口的，但甜蜜化开后就是慢慢的苦涩，甜和苦混在一起，就构成了暗恋那独特的滋味。
　　我最讨厌喝酒了。

　　见到老白的时间逐渐变得少了。
　　他像所有刚开始恋爱的人一样，无视无刻不想着和对方在一起。去到他宿舍的时候，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开门就能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找他一起去吃饭洗澡也很少能有时间，上自习的时候他们会坐的很近，时不时还会相视一笑，即便是上课的时候，他们也会在手机上不停的聊天，他还会很开心的跟我分享他爱情里的喜悦，我能做的也只有扯起嘴角笑着敷衍。
　　还真的挺难熬的。所以我打算避开他。我换了个教室自习，我跟他说不想去当电灯泡，我开始和室友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澡堂洗澡，上课的时候倒还是和他坐在一起，我只能开始逃掉一些不重要的课。没办法，不这样做我根本坚持不下来，看到他开心的样子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那天晚上我在图书馆外面背书，碰到了班上的一个女生，她问我：“老白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说是啊。
　　她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啊，老白怎么可以这样！”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们女生宿舍一直在嗑你们俩的CP，我们一直觉得你打开了老白的心，老白在认识你之前，几乎从来都不跟我们女生说话，整天都冷冰冰、孤零零的，但是他认识你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一致都认为，你拯救了老白。唉，真可惜！”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甚至老白自己也这么觉得，他曾经对我说：“来这个学校，我觉得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了你，真的谢谢你。”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感激。

　　老白的情路并不是很顺利，他和小光之间开始出现摩擦。他没有跟我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他们俩会经常生气。小光也经常给我发信息，说老白幼稚，不懂浪漫，不会体贴人。我告诉小光，老白是第一次谈恋爱，所以很多地方可能做的不够好，但他真的很喜欢你。
　　有次上课的时候小光给我发信息，老白看到了，他问我：“你们聊的什么？”
　　“没啥，基本都是关于你的事。”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你们俩经常聊天吗？”
　　我转过头，有点难以置信地盯看着他，我看到了怀疑。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他眼神躲开，继续听老师讲课了。
　　后面的几节课我没有上，直接回去了。我觉得很委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我开始为自己觉得不值得。

　　后来我就更明显的躲着他了，上课的时候也跟我的室友们坐在一起，他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坐。很多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但我没有理他。
　　直到有一天，他来我们宿舍，让我陪他一起去超市。我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到他有些可怜巴巴的眼神就心软了。
　　回来的路上，他有些小声的说道：“我感觉我们俩最近关系都没有以前好了。”
　　我心里突然就一阵抽痛，我说道：“没有啊，你有女朋友了，如果整天都跟我在一起，小光会恨死我的。”
　　“我好怀念以前我们俩一起搞基的日子啊。”
　　我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滚，谁要跟你搞基，我还要找对象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说道：“我和小光分手了。”
　　我停下来，看着他：“为什么？”
　　“可能是我确实太幼稚了吧，我们不合适。”老白的声音听起来很丧。
　　“你还好吗？”
　　“不太好。”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摸摸他的头，揽上他的肩膀，“走吧，哥请你吃好吃的去！”
　　老白看看我，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

　　后来我们的生活确实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我俩也重新变得亲密起来，但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
　　从老白分手以后我就一直在想我和老白的关系，我知道，在他心里我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于他来说，我是朋友，也是兄弟，但不可能是爱人。我们俩之间的感情，除了友情以外，可能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我知道那不会成为爱情。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决定要放弃喜欢他。
　　我依然关心他，他想干什么都陪着他，但我心里不再有期待，也不再去故意做些什么自我感动的事情，我在一点一点的，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好朋友，而不是别有用心的家伙。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确实能感觉到，自己没那么喜欢了。
　　
   老白后来又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明朗大方的姑娘。也是我给他们牵的线，但那个时候心里已经没了委屈和不甘，有的只是真诚的为他开心。

　　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更多喜欢的，可能是喜欢他的那种感觉吧。因为一点小小的回应而欣喜万分，因为不经意的忽视而酸楚郁闷，我喜欢的是这种感觉吧。看到他因为我而变得越来越好，看到他因为我而开心难过，我喜欢的是这种感觉吧。为了某个人费尽心思，不顾一切，我喜欢的是这种感觉吧。
　　
   是啊，暗恋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就像一场没有其他观众的烟火秀，绚烂，美丽，充满激情，能照亮整个夜空。虽然没有人看到，也终将会熄灭落幕，但那一束束炽热的光芒，却会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永远闪耀。

　　最后呢，我想对老白说一句话：你啊，永远也不知道有个人偷偷的喜欢你这么久。哈哈，这可是你的损失。

（完）

总算写完了，文笔不好，大家将就看